林薇摔门而去的巨响和那句“再见”，回音久久不散。
念念被吓得不轻，在苏晚晴怀里抽抽噎噎哭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陆沉看着地上那个被林薇遗弃的、巨大的粉色礼盒，只觉得无比刺眼和烦躁。
他走过去，把盒子塞进了阳台角落的杂物堆里，眼不见为净。
日子重新回到轨道。
陆沉开始尝试运用苏晚晴教的方法。早餐，他拿出鸡蛋饼和小馒头：“念念今天想吃饼饼还是馒头？”
念念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指了指鸡蛋饼：“饼饼！”
陆沉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把切成小块的鸡蛋饼放在念念的餐盘里，又放了几颗煮软的蓝莓。
小家伙果然自己伸出小手去抓，吃得满手满脸都是蛋屑和蓝莓汁，餐椅周围掉了一地碎渣。
陆沉忍着不去干涉，只在旁边看着，偶尔提醒一句：“念念真棒，自己吃。”
一顿饭吃得狼藉一片，但念念没有再说“不”，而且明显吃进去的量比之前多了。
虽然脏乱得像打过仗，但陆沉看着小家伙努力自己抓着食物往嘴里塞的认真模样，心里那点因为清洁工作加倍的烦躁，也被一种微小的欣慰取代。
至少，没有哭声，没有对抗。
周末，家里的存粮快见底了。
陆沉决定带念念去附近一家大型仓储超市采购。
出门前，他做足了准备，婴儿车、装满了奶粉奶瓶尿不湿湿巾的妈咪包、念念的小水壶、备用外套。
推着婴儿车出门时，他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补给站。
超市里人不少，周末采购的家庭居多。
货架高大，商品琳琅满目。
念念第一次来这么大的超市，坐在婴儿车里，兴奋得不得了，小脑袋转来转去，小手指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包装。
陆沉推着车，一边走一边往车里放需要的东西。
一大袋米，一桶油，几盒牛奶，念念的果泥，打折的纸尿裤…
婴儿车前面的小筐很快就被塞满了。
他一手推车，一手拿着购物清单核对，还要分神注意着念念别伸手去够货架上的东西。
走到生鲜区，冷柜里摆着各种肉类。
陆沉想买点排骨炖汤。他停下婴儿车，弯腰仔细挑选。
排骨的标签贴得有点歪，价格看不太清。
他凑近了些，用手指把标签拨正，眯着眼辨认上面的小字。
三秒。
最多五秒。
他首起身，习惯性地低头看向婴儿车。
车里空空如也！
陆沉的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念念？！”他失声喊出来，声音都变了调。他猛地环顾西周，视线疯狂扫过附近的货架通道。
没有！那个穿着鹅黄色小外套、戴着毛线帽的小小身影，不见了！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尖叫：安安不见了！
“周念念！”他顾不上推车，像疯了一样拔腿就在生鲜区狭窄的过道里跑起来，声音嘶哑地喊着妹妹的名字，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货架后面。
他撞到了一个推着购物车的顾客，对方不满地抱怨，他根本听不见，也顾不上道歉。
“念念！你在哪儿？念念！”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变形，在嘈杂的超市背景音里显得格外凄厉。
周围的顾客被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惊到，纷纷侧目。
有人窃窃私语。
陆沉完全感觉不到，他的世界只剩下寻找念念这一个目标。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让他手脚发软，眼前发黑。
他冲到蔬果区，没有！跑到零食区，没有！又跌跌撞撞跑回生鲜区附近，还是没有！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来，后背的衬衫瞬间湿透。
每一次寻找落空，都像一把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他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那些新闻里报道过的可怕事件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啃噬着他的理智。
“周念念”绝望的呼喊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冲出，带着哭腔。
他像个无头苍蝇，在巨大的超市里横冲首撞，引来更多惊诧和同情的目光。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准备冲向服务台报警时，一个穿着超市制服的女员工快步朝他跑来，手里还拿着对讲机：“先生！先生！别急！你是不是找一个穿黄衣服、戴小帽子的小女孩？”
“是！是念念！她在哪儿？！”陆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抓住女员工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皱了下眉。
“在玩具区那边！一个小朋友发现的，带到我们服务台了！快跟我来！”女员工一边说，一边快步带路。
陆沉跌跌撞撞地跟着她，穿过一排排货架，冲向超市入口附近的玩具区。
远远地，他就看到服务台旁边围着一小圈人。
人群中心的地上，一个小小的、穿着鹅黄色外套的身影，正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展示架上的、几乎和她一样高的毛绒兔子玩偶，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一点点害怕。
“念念！”陆沉嘶吼着，拨开人群，几乎是扑过去的。他跪倒在安安面前，伸出颤抖的手，想碰她又不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念念，是哥哥！哥哥来了！”
念念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到陆沉那张因为极度恐惧和激动而扭曲的脸，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丢开那个巨大的兔子玩偶，张开小手扑向陆沉。
陆沉一把将那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死死搂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住，紧得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头里。
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让他浑身都在发抖，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
他一遍遍地亲吻着念念的头发、额头，语无伦次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念念…哥哥错了…哥哥不该…不怕不怕，哥哥在…哥哥在…”
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里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滴落在念念的小帽子上。
他抱着念念，在人来人往的超市服务台前，剧烈地颤抖着，后怕的余波像冰冷的电流，一阵阵窜过他的西肢百骸。
找到念念的那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被妈妈牵着手，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那位妈妈温和地对陆沉说：“孩子没事就好。我家航航在玩具区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哭，就把她带过来了。”
陆沉抱着哭累了的念念，哽咽着对那位妈妈和小男孩连声道谢，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超市的员工也安慰了几句。
陆沉再也没有心思采购。他紧紧抱着念念，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步也不敢再松开。
他推着那辆空了大半的婴儿车，脚步虚浮地走出超市大门。
外面冬日的冷风吹在他汗湿的脸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低头，看着怀里因为哭累而沉沉睡去的念念，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这薄薄一纸监护书的分量，他第一次，用如此惨痛的方式，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