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凌家后,凌尘如同一只受伤的孤狼,在荒野中昼伏夜出,凭借着影三地图的指引和顽强的求生意志,向着西北方向艰难跋涉。他不敢走官道,只能穿行在崎岖的山林小径,饿了就挖些勉强能吃的根茎野果,渴了就饮山涧溪水。身上的伤口在恶劣的环境下反复感染,高烧时来时退,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和《混沌铸体诀》带来的微弱身体韧性硬撑着。
途中,他尝试着吞服了一颗从影三身上搜刮的黑色药丸。一股燥热狂暴的药力瞬间在体内炸开,如同无数钢针在经脉中乱窜,带来剧烈的痛苦,却也强行压榨出一丝潜能,让他在短时间内精神亢奋,驱散了部分疲惫和寒意,代价是事后更深的虚弱和脏腑的隐隐作痛。他明白,这是类似“虎狼之药”的透支性丹药,不到万不得己,绝不能再服。
历经近半个月的艰难跋涉,当凌尘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时,一座依山而建、风格粗犷奇特的镇子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黑石镇!
镇如其名,大部分建筑都是用附近开采的、带有天然暗纹的黑色山石垒砌而成,低矮、厚重、棱角分明,充满了粗犷的力量感。镇子不大,却异常热闹。街道上人流混杂,穿着东方宽袍大袖的修士、裹着皮甲扛着巨斧的西方佣兵、行色匆匆裹着斗篷的商人、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留着浓密胡须、身高不足五尺却异常敦实的矮人!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劣质酒气、烤肉香、金属锈蚀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各种口音的叫卖声、争吵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混乱而充满生机的独特旋律。
这就是混乱之地,三不管的黑石镇!没有统一的秩序,拳头和金币就是这里的通行证。
凌尘强打起精神,混入人流。他现在的样子比乞丐好不了多少,倒也没引起太多注意。当务之急是找到落脚点,然后想办法弄到“锻骨汤”的药材。
他沿着最热闹的主街走着,目光扫过两旁林立的店铺:售卖各种武器防具的“铁狼兵器铺”、挂着狰狞兽头招牌的“血爪佣兵工会”、散发着浓郁草药和古怪气味的“瘸腿吉姆炼金小屋”、以及不少门口站着浓妆艳抹女子的低矮石屋…
突然,一阵密集、沉重、极富节奏感的金属敲击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声音如同闷雷,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穿透了街市的嘈杂。声音来自主街尽头一条稍微僻静些的小巷。
凌尘循声走去。巷子深处,一间门面不大的石屋前,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炭笔画着一柄锤子和一个砧板。敞开的门洞里,火星西溅,热浪扑面!
一个身高只到凌尘胸口,却异常魁梧雄壮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挥舞着一柄比他脑袋还大的黝黑铁锤!
那是一个矮人!
浓密如同火焰般的红褐色胡须编成粗大的辫子垂到胸前,在无袖皮甲外的双臂肌肉虬结,如同花岗岩雕刻而成,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每一次挥锤,全身的肌肉都随之鼓胀收缩,动作简洁、迅猛、充满了一种原始而纯粹的力量美感!沉重的铁锤砸在通红的铁胚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火花如同瀑布般溅射开来,将昏暗的铺子映照得一片通红。
铁胚在锤打下迅速变形,杂质被挤出,呈现出刀坯的雏形。矮人铁匠神情专注,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流淌,滴落在滚烫的砧板上,发出“嗤嗤”的声响,他恍若未觉。
凌尘站在门口,被这充满力量感的锻造场景深深吸引。他能感觉到,这矮人每一次落锤,都蕴含着某种独特的呼吸节奏和发力技巧,与他修炼《混沌铸体诀》时追求的那种筋骨齐鸣、力量通达的境界,隐隐有异曲同工之妙!更重要的是,这里需要人手吗?或许…是个落脚和观察的机会?
就在矮人铁匠完成一轮锻打,将刀坯浸入旁边水槽淬火,发出“嗤啦”一声巨响和白茫茫的水汽时,他猛地转过头,一双铜铃般的大眼警惕地瞪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看什么看?!没付钱的臭小子!想偷学老布隆的手艺吗?滚出去!”矮人铁匠——布隆·铁砧的声音如同他的锤声一样洪亮,带着浓重的矮人口音和毫不掩饰的暴躁,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凌尘脸上。他手里还拎着那把吓人的大铁锤,眼神不善。
凌尘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但他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尊敬的铁匠大师,我叫凌尘。我没有恶意,只是…听到您打铁的声音,被吸引而来。请问…您这里需要帮手吗?打杂、搬运、拉风箱…什么活我都能干!只要…管顿饭,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虽然枯瘦但骨架仍在的手臂,表明自己并非完全无用。
布隆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凌尘。眼前的少年衣衫破烂,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浑身散发着长途跋涉的尘土味和淡淡的血腥、草药混合的怪味,虚弱得像随时会倒下。但那双深陷的眼睛里,却没有普通流浪者的麻木和乞怜,反而有一种深藏的、如同岩石缝隙中倔强生长的野草般的坚韧和…不屈?
“帮手?”布隆嗤笑一声,掂了掂手中的大锤,“就你这小身板?老子一锤子下去,风箱没拉动,你先散架了!滚滚滚,别在这碍事!”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凌尘没有动,他看着旁边堆积如山的待锻打的粗铁锭和沉重的矿石,忽然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堆最小的铁锭前(每块也有数十斤重)。他回忆着《混沌铸体诀》中调动筋骨力量的法门,摒弃杂念,沉腰坐马,双手抓住铁锭边缘。
“喝!”一声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枯瘦的双臂瞬间贲起青筋,皮肤下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混沌流光再次一闪而逝!他竟硬生生地将那块沉重的铁锭抱离了地面!虽然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腿如同筛糠,脸色涨得通红,但他确实做到了!这对于一个“废人”来说,堪称奇迹!
布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看得出凌尘没有动用丝毫灵力,纯粹是靠肉身的蛮力!而且那发力瞬间的姿态,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协调感?这小子,有点意思。
“砰!”凌尘坚持了几息,终于力竭,铁锭重重砸在地上,他也踉跄着后退几步,扶着墙壁大口喘息,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布隆摸着浓密的红胡子,铜铃大眼在凌尘和那块铁锭之间来回扫视,半晌,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力气嘛…马马虎虎,比地精强点。哼,算你小子运气好,老布隆最近接了笔大单,缺个打杂搬矿石的苦力!管吃管住,没有工钱!干不干?”
凌尘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强忍着激动,重重地点头:“干!多谢大师收留!”
“叫我布隆就行!少拍马屁!”布隆不耐烦地挥挥手,“那边墙角有堆干草,以后那就是你的窝!现在,去把门口那堆‘黑纹铁’矿石给我搬进来!记住,要轻拿轻放,摔坏一块,老子打断你的腿!”他指了指门外一堆乌黑发亮、带着天然银色纹路的沉重矿石。
“是!布隆师傅!”凌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走向那堆沉重的矿石。新的生活,就从这沉重的黑纹铁矿石开始。这里,或许就是他重铸根基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