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箫重鸣
血箫重鸣
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 > 血箫重鸣 > 第2章 蚀骨寒针

第2章 蚀骨寒针

加入书架
书名:
血箫重鸣
作者:
箫劍
本章字数:
7022
更新时间:
2025-07-07

“爹爹……你吹的箫……好……好可怕……”

囡囡的声音细若游丝,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凿穿了燕归周身弥漫的、凝固如实质的冰冷杀意。

那只悬停在杀手脖颈上的脚,仿佛被无形的铁链锁住,凝固在半空。泥水顺着鞋底滴落,混入地上那滩被雨水稀释的、暗红的血洼。

燕归猛地转过头。

视线撞进囡囡那双被巨大恐惧填满的、清澈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风雨,映着破败的铁匠铺门框,更清晰地映着他自己——一个浑身湿透、沾着泥污和血迹、手中握着染血竹箫、面容在摇曳炉火和惨白电光下显得如同地狱修罗的身影。

他从未在女儿眼中看到过如此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恐惧。那恐惧的对象,是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带来一阵近乎窒息的闷痛。十七年来,这小小的、柔软的生命,是唯一能让他这块被血浸透的顽石感受到暖意的东西。他笨拙地学着给她喂米糊,笨拙地给她扎歪歪扭扭的小辫,笨拙地在她夜半惊醒啼哭时,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不成调的乡野小曲……那些笨拙的、属于“燕铁匠”的、属于“爹爹”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被那一声短促的、象征死亡的箫声和眼前修罗般的景象,砸得粉碎。

“囡囡……”他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他下意识地想向她迈步,想用身体挡住身后那血腥的泥泞和可怖的尸体,想把她抱进怀里,擦掉她脸上的雨水和恐惧。

但他刚一动,囡囡就像受惊的小鹿,猛地向后退缩了一小步,光着的小脚丫踩在冰冷泥水里,激起小小的水花。她攥着门框的小手更紧了,指节白得吓人,大眼睛里的惊恐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他靠近的意图而更加浓重。那把破旧的油纸伞在她小小的手里剧烈地颤抖着。

“爹爹……”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更大了些,带着一种被背叛的委屈和不解,“箫……怕……”

她的小手指着他手中那根青黄、染血的竹箫,仿佛那是世间最可怕的怪物。

燕归的动作彻底僵住了。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这冬雨更刺骨。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根陪伴他走过无数杀戮岁月、刚刚又轻易夺走几条性命的竹箫。箫身上细微的裂痕,沾染的几点暗红,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刺目。它不再是工具,而成了他无法剥离的、血腥过往的象征,一个吓坏了他唯一珍宝的可怕证明。

他猛地将握着竹箫的左手背到身后,动作甚至有些慌乱。仿佛只要藏起来,刚才那可怕的一幕就能未曾出现。

“囡囡不怕,爹爹在。”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像往常一样,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尽量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过去,每一步都踩在泥泞和冰冷的血水里,也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囡囡没有再后退,但小小的身体依旧绷得紧紧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藏在身后的左手,又看看他沾满泥污和血迹的右手,以及那焦黑一片、皮肉翻卷的掌心。

“爹爹……手……”她的小嘴瘪着,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着雨水,“黑黑……疼……”她似乎想伸出手碰碰他受伤的手,却又被那狰狞的伤口吓住,小手悬在半空,无助地颤抖。

“不疼,爹爹不疼。”燕归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雨水顺着他的头发、眉毛往下淌,模糊了视线。他想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抱她,可那只手藏在身后,握着那根“可怕”的箫。他想用右手,可那焦黑可怖的掌心……

他最终只是笨拙地用右臂外侧,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囡囡冰冷颤抖的小身体,将她轻轻往门内带,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挡住外面那片血腥狼藉的院落。

“囡囡乖,外面冷,我们进去。”他低声哄着,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囡囡顺从地被他半拥着退回到铺子里,但小脑袋依旧固执地扭着,惊恐的目光越过他的臂弯,投向门外风雨中那几团模糊不清的、人形的阴影。

“怕……”她的小脸埋进他湿透的、带着浓重血腥和铁锈味的粗布衣襟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炉火还在噼啪燃烧,光线昏暗摇曳。铺子里充斥着血腥、焦糊和湿冷的味道。墙角,王老五蜷缩在那里,脸色惨白,捂着剧痛的腹部,看着燕归抱着女儿进来,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目睹神魔般杀戮的恐惧,还有对“血箫”这个诡异名字挥之不去的茫然和惊骇。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燕归抱着囡囡,径首走向通往里屋的布帘。那帘子上,女儿用木炭画的小花小鸟图案,此刻显得那么脆弱。他掀开帘子,将囡囡轻轻放在里屋简陋的土炕上。炕上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被褥,一个小小的布老虎歪在角落。

“囡囡躺好,爹爹给你盖被子。”他扯过被子,想把她严严实实地裹起来,隔绝外面的一切。

但囡囡却突然伸出小手,死死抓住了他右手的衣袖。小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爹爹不走!”她带着哭腔喊,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和恐惧,“不走!外面……坏蛋……怕!”

那眼神,像受伤的小兽,死死抓住唯一的依靠。

燕归的心再次被狠狠揪紧。他反手用左手(依旧藏着那根竹箫)轻轻覆盖住女儿抓着他衣袖的小手,声音低沉而坚定:“爹爹不走,爹爹就在外面。囡囡闭上眼睛睡觉,睡醒了,爹爹给囡囡煮甜甜的红薯粥。”

他笨拙地哼起那首不成调的、哄她入睡时才会哼的乡野小曲。曲调喑哑破碎,在风雨声和外面浓重的血腥味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囡囡睁着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或许是爹爹熟悉的、笨拙的哼唱声起了作用,或许是惊吓过度后的疲惫涌了上来,她小小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抓着他衣袖的小手也渐渐松了力道。眼皮沉重地打架,终于缓缓阖上,只是小眉头依旧不安地蹙着,呼吸也不太平稳。

燕归坐在炕沿,粗糙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角湿漉漉的碎发,凝视着女儿苍白的小脸,久久未动。炉火的光透过布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那沉寂了十七年的冰冷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痛楚和挣扎。首到确认囡囡呼吸稍匀,陷入不安稳的浅眠,他才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布帘落下,隔绝了小小的温暖和巨大的恐惧。

铁匠铺里,血腥味更浓了。风雨从破碎的门窗疯狂涌入,吹得炉火摇曳欲熄。王老五还蜷在墙角,脸色灰败,见燕归出来,挣扎着想开口:“燕…燕师傅…那些…那些人……”

“王老哥,”燕归打断他,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缺乏起伏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今夜之事,你什么都没看见。想活命,就忘掉。”

王老五浑身一颤,对上燕归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头顶。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地点头,牙齿磕碰着:“是…是…俺…俺啥也没看见…啥也不知道…”

燕归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地上扭曲的镰刀、碎裂的墙壁、钉在墙上的短刀,最后落在那扇被撞得半毁、在风雨中吱呀摇晃的门板上。他走过去,用未受伤的左手,将那扇沉重破败的门板费力地扶起,勉强堵住了最大的那个破口,隔绝了部分风雨。

然后,他走向院外。

风雨依旧狂暴。三具尸体横陈在泥水中,被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燕归站在雨幕里,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精悍而沉默的轮廓。他走到那个被他一掌拍碎胸骨、最后又被箫声引发“蚀骨针”而死的为首杀手身边,蹲下身。

无视那狰狞的死状和浓重的血腥,他伸出左手——那根竹箫此刻被他随意地插在后腰的腰带里。他用左手,在那杀手冰冷湿透的衣物上仔细地摸索、翻检。

动作冷静、专业、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在检查一件寻常的工具。

很快,他翻到了杀手内襟贴近心口的一个隐秘夹层。手指探入,夹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银票,也不是令牌。

那是一枚婴儿巴掌大小、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利的黑色铁片。形状扭曲怪异,像是一片被强行撕裂的、扭曲的蛇鳞,又像是一截断裂的枯爪。铁片入手冰冷沉重,带着一种不祥的质感。正面,用极细的银丝阴刻着一个图案:一条盘绕的毒蛇,蛇口大张,獠牙毕露,正欲吞噬一只紧握成拳、指骨嶙峋的手。

蛇与爪。

图案下方,没有文字,只有三个深深的、如同被利爪硬生生抠出来的凹痕。

燕归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三个凹痕上。雨水打在冰冷的铁片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却无法模糊那凹痕的清晰。

他认得这铁片。这是“鬼爪”长老的“追魂令”。而那三个凹痕,代表着三个昼夜。

“鬼爪”的意思简单而残酷:三天之内,要么带回“血箫”的人头或他女儿,要么,屠尽这庇护他的村子,鸡犬不留。

冰冷的铁片硌着掌心,寒意似乎要渗入骨髓。燕归缓缓站起身,抬头望向雨幕深处。那里,是黑沉沉的、连绵起伏的山峦轮廓,像蛰伏的巨兽。十七年的平静,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泡沫。血腥的过往,裹挟着致命的威胁,如同这无边的风雨,终于还是追了上来,要将他和他小心翼翼守护的这点微光,彻底吞噬。

他将那枚冰冷的“追魂令”紧紧攥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