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眠野的指尖刚碰到文件包的搭扣，忽然"哦"了一声，像是猛地拽住了溜走的记忆。他侧过身，膝盖在座椅上磕出轻响，从深棕色的牛皮文件包里翻找时，金属拉链摩擦皮革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差点忘了正事。"他抽出个米白色信封，信封边角挺括，右上角烫着枚暗金色的校徽，像枚缩小的青铜鼎。赵眠野捏着信封一角递过来，嘴角勾出点促狭的笑，眼角的细纹挤成几道，声音压得比空调出风口的风声还低："老大特意嘱咐的，给你的。"
贾芢抬眼时，正撞见赵眠野眼里的光——那笑意里掺着点炫耀，又藏着几分看好戏的期待，像揣着糖的小孩在等同伴拆包装。他伸出手，指尖先触到信封光滑的纸面，凉意顺着指腹漫上来。拇指和食指轻轻一勾，封口处的火漆应声裂开细缝，露出里面浅红底色的纸张。
抽出通知书时，纸页摩擦的沙沙声很轻。贾芢把它平摊在膝盖上，手指沿着边缘捋了两遍，让微微的角服帖地垂下。通知书上的"中京历史大学"六个字是隶书，笔锋浑厚，下面压着烫金的"特招生录取通知书"，照片栏里他的头像还是三个月前拍的，眼神比此刻要空些，像蒙着层雾。
"跟你说个秘密。"赵眠野忽然倾过身，座椅弹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的呼吸扫过贾芢耳边，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这学校啊，看着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其实是咱们先知组织的总部。"他顿了顿，指尖在车窗上点了点，"当年建这所大学，就是为了给组织打掩护，明面上招历史系学生，暗地里......"
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深意己经挑明了。贾芢的目光落在通知书左下角的公章上，那枚红色的印章边缘有些模糊，像被水洇过。
"说起来也怪。"赵眠野又坐回去，手在膝盖上蹭了蹭，语气里的困惑藏不住，"我们学校招生严得变态。就算是组织里觉醒了能力的，也得先过三个月背调，查祖宗八代那种，再跟专员谈三次话，少一句实话都能给你打回去。"他朝贾芢抬了抬下巴，"你这才两天，通知书就到手了，比快递还快。"
这话里的试探像根细针。赵眠野说着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尾音都带上了点讨好："贾学弟，你这关系够硬啊。以后在学校里，我要是碰上啥麻烦......"
贾芢没接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通知书上"特招"两个字，纸页被捻出细微的褶皱。去这所学校，是意味着从警务司这场风暴里暂时脱身，钻进另一个更隐蔽的漩涡？还是说，那些藏在历史典籍背后的秘密，能给这阵子颠沛的日子一个落脚处？
车窗外的树影晃过他的侧脸，把睫毛投在眼下的皮肤上，像片浅淡的阴影。他想起三天前在警务司审讯室里的白炽灯，想起金属桌腿冰凉的触感，又想起赵眠野口中"先知组织"这西个字——那是个比警务司更模糊，却似乎更贴近他能力根源的存在。
"嗯，好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才发现指尖己经攥紧了通知书，纸页的边角硌得掌心发疼。这三个字说得很轻，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在心里漾开圈确定的涟漪。
赵眠野眼睛一亮，差点拍响大腿，又猛地收住力，改成在膝盖上虚虚一敲："爽快！那我可就等着沾学弟的光了。"他脸上的拘谨瞬间散了，像被风吹走的烟，连带着说话的调子都扬了起来。
车子滑进警务司门口的停车位时，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很轻。赵眠野拎起文件包，拉开车门的瞬间，外面的热风涌进来，混着远处警笛的余音。"我进去把文件交给程叔，十分钟就好。"他说着，脚步己经踩在发烫的水泥地上，背影很快融进那栋灰黑色的建筑阴影里。
贾芢没动。他把录取通知书折成整齐的方块，塞进外套内袋，指尖能摸到布料下温热的纸页。车窗玻璃反射着警务司的大楼，花岗岩墙面在七月的阳光下泛着冷光，楼顶上的监控探头像只永远睁着的眼睛，正对着他的方向。
就是这栋楼，三天前把他从日常里拽进去，又把他丢进更深的迷雾里。而现在，口袋里那封通知书，像张去往未知之地的船票。他望着大楼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影，忽然觉得掌心的温度，比车外的阳光更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