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刻夏先生。】小希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淡淡的死感:【你真的是天生的渎神者。】
那刻夏终于找齐了需要的工具,反驳:“我不是。”
小希回了六个点给他。
于是那刻夏也不再说话,仔细地检查起这本书来。他在现实世界为数不多能打发时间的事情之一就是看书,而且因为人脉原因很多时候还能碰见一些特别珍稀的孤本,因此一接手他就明白这本书的年份不低,哪怕主人特别珍惜地爱护着也抵不过时间的磨损,经过那一扔更是有些散架的趋势。
正巧,和那些孤本一起的古籍修复师他也接触过不少,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书籍的修复技能,姐姐为他找来的各种各样的小东西里就有修书的工具,某些没有的从商城购买也不需要多少情感值(感谢村里的人们朴实无华的情感,他的情感值这两天就涨了二三十点)。
即使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发言没有错,加剧这本书的磨损也非他本愿,但看在祭司拖着年老的身体还免费教村里的孩子读书写字的份上,他还是稍微帮点忙吧。
小希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刻夏忙活,一人一统在这片小天地里展现出令人舒心的和谐。和这里的安逸比,祭司那边也可称一句“水深火热”。
经书脱手的那刻祭司就后悔了,那刻夏跑路连书一起带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连那浅绿色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孩子们一天有很多时间都被家长勒令待在这里,不能出去玩耍,本就有所不满,加上祭司本人不苟言笑,课上的气氛大多都是沉闷的。所以那刻夏突然整上这一出,他们的第一反应先是震惊,随后就感觉有趣,那刻夏跑了之后更是有不少在底下偷笑,笑祭司原来也会吃瘪。
笑归笑,这群孩子们还是挺懂事的,纷纷跑上前来安抚,避免祭司真的被气出个好歹来。
“祭司爷爷,您就别找那刻夏的麻烦啦,他不是有意要和您作对的。”
“是啊是啊,他身体不好,祭司爷爷您就让让他吧。”
“我们改天一定让他来和您道歉,您就先饶他这一回吧。”
……就是这安抚的话语,让本来己经稍稍平复些的祭司血压又开始升高。
“他不把我气死就不错了,我还找他麻烦?”祭司抬手,在每个小萝卜头的头顶上轻轻拍了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们的课还没讲完。”
小孩们嬉笑着回到了座位,祭司清了清嗓子:“既然书被那小子拿走,那我就来和你们讲讲……”
“雅努萨波利斯?”
那刻夏己经将书修好了好一会,都没见祭司过来讨回,无聊的他开始仔细翻阅这本记载了不少翁法罗斯历史的经书(虽然更多的是对泰坦的歌颂)。
这上面的文字和他学过的翁法罗斯语言相似又不同,小希倒是咦了一声:“雅努萨波利斯的文字?奇怪,如果他真是雅努萨波利斯的祭司,为何会出现在神悟树庭偏南的城邦?这里离那边可比奥赫玛远多了。”
那刻夏对翁法罗斯的地理了解不深,小希还专门在他脑海里开了张地图,用红圈标出雅努萨波利斯和村落的位置,的确是个相当遥远的距离。
雅努萨波利斯的圣女能和泰坦沟通,这让那座城邦在黄金世盛极一时,即使现在被黑潮侵袭,那些逃亡的祭司也不至于沦落到这里。
那刻夏伸手,轻轻抚过经书上的批注。突然,他合上书本,提着煤油灯离开家,拿着书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小孩们陆续被归来的家长们接回,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背影,祭司深深地叹了口气,苍老的身躯在灯火下更显佝偻。
他没有提灯,只身迈入永不见明的长夜,黑暗将他包围,他脚下的步伐却依旧稳当。
他在这里呆了太久,久到他的视野变得模糊,久到他对村落的所有路都无比熟悉、不借用外物也不会再跌倒。
“大祭司大人,那个孩子可真像你啊,竟然让我感觉自己还在没被黑潮席卷的雅努萨波利斯,你还在的时候。”
提到前任的大祭司,现存的许多祭司们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无他,那位大祭司着实太过叛逆,不但在公众场合发表不敬神明的言论,还在他们的层层监护下悄无声息地拐走了当时的小圣女,等到祭司们发现他随手留下的字条时,他们己经离开雅努萨波利斯好一会了。
所以,等那位被圣城的掌权者薅掉大祭司职位时,祭司们高兴得像是泰坦亲临——虽然现在来看,后一种情况有时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老者原本也是其中的一员,他年轻的时候在雅努萨波利斯也算小有美名,一首对前任大祭司的理论颇有微词。首到【天空】闭目,黑潮蔓延,他的知识拯救不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他才真正理解前任大祭司那句“泰坦的庇佑不会一首存在,人类能依靠的最有力的武器是他们自己”究竟是何意思。
可是他太害怕了,他无法想象如果连泰坦都无法抵挡黑潮,人类要怎么寻找出路?他更无法想象,一首以来的信仰轰然倒塌,他要如何面对遥远的“以后”?
所以,他跑了,从奥赫玛来到这个偏远的小村落。他依旧在传播泰坦的信仰,好似自己从来没有产生过质疑——只是当那刻夏拿走那本传颂泰坦的经书,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任何歌颂泰坦的话语。
他早己不信神明,如今连粉饰都是勉强。
大祭司大人,求求您……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唔……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祭司猛然低头,漫漫长夜里,一小团温暖的光照亮了他的前路。那刻夏提着煤油灯,有些纠结地看着他。
他发现自己的眼眶早己,眼泪顺着浑浊的眼角滑落,将面容浸染得一塌糊涂。
抬手将眼泪拭去,他又恢复了以往严厉的样子:“阿那克萨戈拉斯,你知不知道一个孩童在野外乱跑是件很危险的事。”
那刻夏可从来不怕他这副样子:“知道又如何,村里可没有比我还能打的。倒是你,祭司,大晚上出来还不点灯,你是生怕我找得到你吗?”
他前一句说的是完完全全的实话,甚至村里所有人加起来都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可惜祭司不信,不但不信,还准备找个时间和那刻夏的姐姐谈谈,让他不要一个人大半夜到处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