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菡成了“安和堂”的常客。
她总能找到最合适的理由。有时是带着修复好的古籍拓本前来“请教”,有时是借口给一一送来有趣的绘本或进口的零食,有时,她甚至会提着菜,笑吟吟地说:“江先生,我厨艺尚可,不知是否有幸,能为你们父女做一顿便饭?”
她很聪明,从不过问我的来历,也从不打探我医术的秘密。她只是静静地观察,默默地融入。
她会陪着一一在后院里画画,耐心地教她调色;她会和我探讨《黄帝内经》里的生涩字句,她的见解独到而深刻;她甚至会帮我整理那些堆积如山的药材,动作娴熟,毫无娇气。
渐渐地,连一一都对她产生了好感,总是在放学后期待地问:“阿爹,清菡姐姐今天会来吗?”
而我,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境地。
我能感觉到她投向我的目光中,那日益增长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爱慕。那是一种女性对异性的倾慕,炽热、纯粹,又带着一丝飞蛾扑火般的执着。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这样一位美丽、知性、多金又温柔的女性的追求,恐怕都难以抗拒。
但我不是。
我的心,早在两千年前,就己经随着那个崩塌的王朝,随着蓬莱仙岛数十年的孤寂,变得如古井般波澜不惊。
长生,是一份恩赐,也是一道最残酷的枷锁。
我注定要看着身边的人,如春花秋叶般,经历生老病死,迎来送往。我怎能自私地在一个注定短暂的生命中,留下一段必将以别离收场的感情纠葛?那对她不公平。
所以,我选择了最温和,也最残忍的方式——无视。
无论她表现得多么明显,我始终以礼相待,客气而疏远。她的目光如火,我的回应便如冰。
那天,她又一次留下来做晚饭。厨房里,她系着围裙,为一道“松鼠鳜鱼”忙碌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岁月静好得像一幅画。
“江先生,”她一边处理着鱼,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您……似乎总是一个人。难道就没想过,给一一找一个妈妈,也给自己找一个伴侣吗?”
这几乎是她最首接的一次试探。
我正在院子里陪一一练字,闻言,手中的毛笔顿了一下,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我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回答:“我此生,有一一相伴,足矣。”
厨房里的切菜声,停顿了片刻。
随即,又重新响起,只是那节奏,似乎乱了些许。
一一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我,又看看厨房里林清菡的背影,小声问:“阿爹,你不喜欢清菡姐姐吗?我觉得她很好。”
我放下笔,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清菡姐姐当然很好。但是,一一,你要知道,喜欢有很多种。我对清菡姐姐,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阿爹所有的、最重要的那种喜欢,己经全部都给你了,再也分不出去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厨房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晚,林清菡做的菜,味道有些咸。
饭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多做停留,便匆匆告辞。我送她到门口,看着她那辆红色跑车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我能医治世间百病,却唯独医不了这颗因我而起的情愫。
我能做的,只有快刀斩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