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霞光,沉入兰城西边的地平线,这座城市的报名点,也即将关闭。
西北的夜,来得更晚,也更冷。
风沙刮在脸上,像细碎的刀子。
这里的足球,不像南国那般,有着资本的浇灌和精致的草坪。
这里的球场,大多是龟裂的水泥地,或是被风蚀得只剩下砂石的黄土场。
在这里踢球的孩子,没有名牌的球鞋,一颗磨秃了皮的足球,就能承载他们全部的童年。
艰苦,却也因此,催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坚韧。
能来报名“龙抬头”的队伍,不算多。
但留下来的,每一支,都是能在这片贫瘠土地上,靠着血性与筋骨,硬生生杀出来的,狠角色。
报名截止前的最后一分钟。
五道身影,裹着一身风尘,冲进了灯火通明的报名大厅。
“等……等等!我们……我们报名!”
秦天扶着门框,大口地喘着粗气,将那份皱巴巴的报名表,拍在了工作人员的桌子上。
工作人员抬起头,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这几个扛着长凳…哦不,是看起来刚打完架的家伙,又看了看表,本想拒绝。
但当他的目光,落到秦天那双如同狼一般锐利的眼睛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队名?”
“大漠孤狼。”
“位置?”
秦天看了一眼身后的西个伙伴。
“我,秦天,后卫”
站在他左侧的,是一个身材匀称,眼神沉稳的青年。
他叫林风,曾经是侦察连的尖刀,头脑冷静,擅长战术分析。
“林风,中场。”
站在他右侧的,是一个皮肤黝黑,壮得像一头黑熊的汉子。
他叫高闯,以前是重炮团的,手大,力大无穷。
“高闯,守门员。”
站在高闯身后的,是一个个子不高,却异常灵活的青年。
他叫马跃,曾是通讯兵,速度奇快,耐力惊人。
“马跃,边锋。”
这三人,都是秦天在部队时的过命兄弟,也是军区运动会上,那支蝉联了三届冠军的“雪狼足球队”的绝对主力。
退伍后,他们各奔东西,为生活所累。
但当他们得知,自己的兄弟秦天,为了三万块彩礼,被逼到绝境时。
这三个己经褪下军装的男人,二话不说,从各自打工的工地和工厂,请了假,千里迢迢地,赶来汇合。
为的,就是帮老班长,打赢这一仗。
帮他,把心爱的姑娘,堂堂正正地,娶回家!
这,是属于军人的,最简单,也最滚烫的,情义。
最后,秦天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还抱着球,眼神有些怯生生的藏族少年身上。
“他呢?”工作人员问道。
秦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手重重地,搭在了仓央云托的肩膀上。
“他?他是咱们的王牌。”
“仓央云托,前锋。”秦天替他回答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外号,‘藏狼’。”
“我……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一首沉默的仓央云托,突然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抱着球,低着头:“狼……会吃羊。我……我喜欢藏羚羊。”
那份发自内心的纯净与善良,让在场这几个习惯了沙场铁血的汉子,都愣了一下。
林风和马跃,都笑了起来。
秦天也笑了。
他没有嘲笑,而是用力地,揉了揉仓央云托那头有些凌乱的头发。
“傻小子。”
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下来,像一个真正的大哥。
“我知道,你心里,住着的是一只最善良的藏羚羊。”
“但是,在这片球场上,在这片人吃人的江湖里,善良,有时候,是会被人欺负的。”
秦天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你需要一个足够凶狠,足够霸气的名字,去吓唬那些想欺负你的人。你需要一副狼的皮囊,去保护你那颗羚羊的心。”
“有时候,锋芒,不是为了伤人。”
“而是为了,不被别人所伤。”
“我们,做你最坚实的后盾。而你,只需要像一阵风一样,去冲垮他们所有的防线。”
仓央云托似懂非懂地,抬起头,看着秦天那双真诚而又充满力量的眼睛。
他虽然还不完全明白这些话里的深意。
但他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被人信任的感觉。
他不再反驳,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看着这五个风格迥异,却又奇异地,散发着同一种“生人勿近”强大气场的男人,终于不再多话,拿起印章,“啪”的一声,盖在了那张报名表上。
“好了,下一轮比赛,明天上午九点,三号场地。”
当“大漠孤狼”队,正式集结完毕,走出报名大厅时。
一轮残月,己经挂在了被风沙洗刷得异常干净的,深蓝色夜空之上。
秦天抬头,望着那轮孤月,仿佛看到了,远方故乡,那个正在等他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