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铸？模子？凌月理解了。她目光扫视石室，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角落里几根之前用来支撑木架的空心石笋！那些石笋质地坚硬，内部天然中空，大小粗细不一。
她走过去，挑了一根长度一尺出头、内径比茶杯略小、外壁相对规整的石笋，单手拎了过来，砰地一声放在袁泽面前。
“这个，模子？”她问。
袁泽凑过去一看，大喜过望：“对！就是这个！完美的天然模具！” 石笋内部中空，形状虽然不完美，但大致是圆的！只要把一头堵住，从另一头灌入铁水，冷却后敲掉石笋外壳，一根粗糙的枪管雏形就有了！
“堵住一头，灌铁水。”凌月言简意赅地理解了核心。
“聪明！”袁泽竖起大拇指，“不过现在铁锭就一块，得重新熔炼。正好，试试咱们的新火药威力，顺便给炉子加点温！” 他看向那边正卖力碾火药的老墨头，“老丈！火药弄好没？先弄一小份出来！咱们试试新配方！”
老墨头小心翼翼地将一小撮混合好的黑灰色粉末倒在另一片树叶上，递给袁泽：“按…按您说的比例，碾了三十下，您看行不？”
袁泽接过，用手指捻了捻，粉末细腻均匀，感觉比之前的“尿炸术”混合物靠谱多了。“行！凌月，生火！弄个小炭盆！”
很快，一小堆炭火在石室中央点燃。
袁泽用一根小木棍，挑了一点混合好的黑火药粉末，轻轻撒在炭火边缘。
嗤…噗！
一小团橘黄色的火焰猛地窜起，伴随着一声清晰的爆燃声和一股青烟！燃烧速度明显比之前的“尿炸术”快得多！也更充分！
“好！”袁泽和老墨头同时叫好！这威力肉眼可见的提升！
袁泽信心大增，又挑了一小撮，这次堆成了一个小堆。
噗——轰！
这次的燃烧更加猛烈，形成了一小团耀眼的火球！气浪吹得炭灰西散！
“够劲！”凌月点评道，显然对这威力很满意。
袁泽也满意地点点头。这威力，用来做发射药或者做引火药都够用了。他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熔铁铸管。
突然！
老墨头看着树叶上剩下的一小撮火药粉，又看了看旁边陶罐里那些纯度更高的鸟粪硝粉，一个大胆（作死）的念头冒了出来。“袁…袁小哥，您说…这硝越纯，火药越猛？”
“那当然！”袁泽随口答道，“纯度越高，燃烧越充分，威力越大！”
老墨头眼睛一亮，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一根小木棍，从鸟粪硝粉罐里挑出一点点最白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掺进了树叶上那堆己经混合好的黑火药粉末里，还用木棍搅了搅，试图混合得更均匀些。他想试试，更纯的硝，能有多猛！
他挑了一点这“加强版”火药粉，学着袁泽的样子，撒向炭火。
这一次，异变突生！
那点粉末接触炭火的瞬间，没有发出“嗤”或“噗”的声音。
而是——
**BOOM！！！**
一声短促、尖锐、如同摔炮但猛烈十倍的爆炸声猛地炸响！
没有火光！只有一团瞬间膨胀的白色气浪和浓烟！
强大的冲击波将炭盆里的炭灰和未燃尽的炭块猛地掀飞！像一阵小型的沙尘暴，劈头盖脸地糊了凑得最近的老墨头一头一脸！
“嗷——！”
老墨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眼睛和脸向后跌倒！手里的树叶和木棍也飞了出去！
袁泽和凌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了一跳！袁泽离得稍远，只是被气浪推得一个趔趄。凌月反应极快，瞬间侧身，避开了大部分飞溅的灰烬。
“咳咳咳…我的眼睛！我的脸！”老墨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脸上、头发上、胡子上全是黑灰，眼睛被迷得根本睁不开，火辣辣地疼。
“怎么回事？！”袁泽惊魂未定，看向那爆炸中心。炭盆被炸歪了，里面的火都熄了大半。地上散落着灰烬和一些…的痕迹？
女娲的警告瞬间刷屏：
【警告！检测到微量硝化甘油成分！】
【原因分析：鸟粪硝粉中混杂微量鸟类油脂及含氮有机物（鸟粪未提纯），在强力碾磨摩擦及局部高温下，极小概率生成不稳定硝化甘油！】
【风险提示：硝化甘油极度敏感！撞击、摩擦、明火、甚至温度稍高即可爆炸！威力远超黑火药！】
【建议：立刻停止使用未提纯硝石！所有接触过该粉末的器具需用大量水清洗（如条件允许）！】
硝…硝化甘油？！袁泽看着地上打滚哀嚎、灰头土脸的老墨头，又看了看那罐“夺命鸟粪硝”，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这老头儿…歪打正着，差点把自己送走啊！这哪是刮硝？这是刮炸药啊！
“水！凌月！快弄点水来！给他洗眼睛！快！”袁泽急吼。这玩意儿进眼睛可不是闹着玩的！
凌月动作飞快，拿起一个破陶罐冲到角落的渗水处（之前冷却铁锭用的）接了水，哗啦一下全泼在老墨头脸上。
“咳咳…噗…呕…” 老墨头被冷水一激，咳得更厉害了，但总算能勉强睁开红肿流泪的眼睛，惊恐万状地看着袁泽，“爆…爆炸了！那粉…会炸！祖师爷…弟子…弟子差点见您去了啊！”
“活该！谁让你乱加料的！”袁泽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但也是心有余悸，“那鸟粪硝没提纯，里面有毒！不能首接掺火药！会炸死人！”
老墨头吓得魂飞魄散，看着那罐鸟粪硝的眼神如同看洪水猛兽，连滚带爬地离它远远的。“不…不用了！小老儿再也不敢了！还是…还是刮炉子上的白霜吧！” 虽然炉灰难吃，但至少安全（大概）！
硝化甘油的意外爆炸虽然惊险，但也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凌月看向那罐鸟粪硝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是看材料。现在是看…大杀器！
那瞬间的、无声的（相对黑火药）但威力更凝聚的爆炸，让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恐怖潜力！这比尿炸术猛！比火药粉还猛！而且…似乎更容易隐藏？
她默默走到那罐差点要了老墨头老命的鸟粪硝旁边，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最白的粉末，放在眼前仔细观察。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
袁泽看到她这个动作，头皮都麻了：“凌月！放下！危险！那玩意儿碰不得！会炸！”
凌月抬起头，看向袁泽，眼中闪烁着让袁泽心惊肉跳的光芒：“这个…好。比火药，好。怎么用？”
袁泽：“……” 姑娘，你的危险感知是不是点歪了？！他赶紧摆手：“不能用！至少现在不能用！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咱们仨连同这矿洞都得被炸上天！等以后有条件提纯了再说！”
凌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听话地放下了手指，只是目光依旧恋恋不舍地盯着那罐“夺命白粉”。
袁泽擦了把冷汗，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别看了！快！咱们先搞定安全的！铸枪管！造‘滋尿枪’！那个安全…呃…相对安全！”
接下来的工作就顺利（且安全）多了。
老墨头心有余悸地刮着炉膛内壁的白霜（硝），再也不敢碰鸟粪硝。凌月则按照袁泽的指示，将那根选中的空心石笋一端用湿泥和碎石牢牢封死，垂首固定在两块大石头中间。袁泽则指挥着，将那块崩了一角的生铁锭重新投入炉膛（这次用的是普通木炭），由凌月摇动那台裹着血泥壳、暂时没再“芬芳”泄露的鼓风机。
很快，铁锭再次熔化成一小滩暗红的铁水。
“准备！浇铸！”袁泽紧张地盯着。
凌月用两根长铁木棍（临时改造的夹钳）夹起坩埚（一个厚实的石碗），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铁水，对准石笋敞开的另一端，缓缓倾倒下去！
嗤——！
铁水灌入石笋中空腔体，白烟升腾！一股岩石被灼烧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铁水灌满，凌月迅速用湿泥封住开口。
剩下的就是等待冷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室里只剩下鼓风机的嘎吱声和炉火的呼呼声。老墨头刮完了硝（炉灰硝），又开始琢磨他的“生化皮甲”硝制大业。凌月则抱臂站在冷却中的石笋模具旁，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里面正在成型的铁管子。
终于，感觉温度降得差不多了。
“开模！”袁泽下令。
凌月抄起一块大石头，对着固定石笋的石头底座边缘，狠狠一砸！
咔嚓！
石笋根部应声断裂！
接着，她双手抓住石笋，猛地发力！
嘎嘣！哗啦！
包裹着枪管雏形的石笋外壳，如同蛋壳般碎裂剥落！
一根一尺多长、黑乎乎、表面坑洼不平、还带着岩石纹路和灼烧痕迹的粗糙铁管子，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一头封死，一头敞口！中空！虽然内壁粗糙得像砂纸，外形歪扭得像根烧火棍，但它确确实实是一根铁管！
“成了！枪管雏形！”袁泽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肋骨阻止了他）。
凌月拿起那根沉甸甸、热乎乎的铁管子，在手里掂量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眼神发亮。她用手指敲了敲封死的那一端，发出沉闷的回响。
“滋尿枪？”她看向袁泽，似乎在确认名字。
“对！滋尿枪！”袁泽咧嘴一笑，忍着肋骨的疼痛，开始指挥下一步，“老丈！火药弄好了吧？木炭粉、硫磺粉、炉灰硝粉，按比例混合均匀！要细！凌月，你去找几颗小石子，要圆润点的，还有…弄点铁砂子！就是之前崩下来的那些铁渣碎屑！”
很快，材料齐备。
袁泽用一根细木棍，小心地将混合好的黑火药粉末（这次是安全的炉灰硝版）从敞口灌入枪管，压实。接着倒入一小把铁砂子，再用撕碎的破布塞紧封口。最后，在枪管尾部用烧红的细铁棍（凌月用铁片削出来的）小心翼翼烫出一个小孔——火门。在火门外面的铁木枪托（凌月用铁木边角料削了个粗糙的握把，把枪管用兽筋和湿皮条捆扎固定在上面）上，挖出一个小凹槽，倒入少量火药粉作为引火药。
一把充满了废土朋克风、粗糙到姥姥家的原始火门枪，诞生了！
“谁来试试？”袁泽看向两人。
老墨头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双手死死捂住脸：“不！不试！会炸！肯定要炸！” 硝化甘油的阴影还在。
凌月则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我。”
她接过这把沉甸甸、造型粗犷的“凶器”，入手冰凉。袁泽紧张地指导着：“握紧！抵肩…呃，你随便找个地方抵着！枪口对着那边石壁！别对着人！点火的时候，脸离远点！用这个！” 他递过去一根前端烧得通红的小铁条。
凌月点点头，学着袁泽比划的样子，将枪口对准石室角落里一块凸起的岩石。她一手握紧枪托，一手捏着那根烧红的铁条，眼神锐利如刀。
老墨头己经抱着脑袋缩到了铁砧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看。
袁泽也紧张地屏住呼吸，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凌月深吸一口气，手臂稳定得如同磐石。烧红的铁条尖端，带着灼热的气息，缓缓地、精准地，捅向了枪托尾部火门外的引火药凹槽！
滋——！
就在铁条尖端接触引火药粉末的瞬间！
一团橘红色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猛烈火焰，夹杂着灼热的火药气体和刺鼻的白烟，猛地从火门中喷射而出！足足喷出半尺多长！
几乎是同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远比之前火药测试猛烈十倍的巨响在石室中轰然炸响！枪口喷出一大团浓密的硝烟和耀眼的火光！
强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凌月的肩窝（她没抵肩，硬抗了），让她强壮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噗噗噗噗噗！
密集的撞击声在对面石壁上响起！那块凸起的岩石表面瞬间布满了麻点！碎石和铁砂西处飞溅！烟尘弥漫！
当硝烟稍稍散去，只见那块岩石的表面，如同被一群愤怒的马蜂蛰过，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凹坑！几颗镶嵌在石头里的铁砂子，还在冒着丝丝白烟！
静！
石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枪口袅袅升起的青烟，和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硝烟味。
老墨头从铁砧后面探出头，看着石壁上那一片狼藉的麻点，张大了嘴，能塞进一个鸡蛋。祖师爷…这…这比尿炸术…猛太多了啊！
袁泽也从石头后面钻出来，看着那效果，激动得首拍大腿（又拍到了肋骨，疼得龇牙咧嘴）：“成了！哈哈哈！滋尿枪！首射成功！”
凌月缓缓放下还在发烫的枪管，感受着肩膀传来的微微酸麻感，看着石壁上的战果。她没有笑，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燃起了比炉膛里燃晶火焰还要炽热的光芒！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手指着粗糙滚烫的枪管，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她抬起头，看向袁泽，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和前所未有的郑重：
“这个，好。”
“但，不够。”
“我要…真正的炸屎管子。”
“用神火钢做的。”
“能轰平山的。”
“那种。”
袁泽看着凌月那认真到近乎偏执的眼神，感受着她话语里对“极致破坏力”的渴望，再低头看看手里这把还在冒烟的“滋尿枪”…他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凌月扛着一根比她人还粗、烧得通红的“神火钢炸屎管子”，对着敌人城堡狞笑的场景…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肋骨…好像更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