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例会的投影仪在白板上投出扭曲的光斑，李薇薇的领带夹歪了三毫米——这是苏燃盯着对方锁骨处那颗新纹的小钻得出的结论。昨夜的消防整改会议开到凌晨两点，此刻对方眼下泛着青黑，却仍强撑着用红笔在会议记录上画重点，笔尖在"供应商追责"几个字上戳出破洞。
"苏燃，去茶水间泡三杯蓝山。"李薇薇的命令混着打印机卡纸的噪音砸过来时，苏燃正在核对招商手册里的消防通道图标。她起身时故意撞翻桌上的马克杯，95℃的热咖啡泼在米色西装外套上，在Prada的logo周围晕开深褐色的污渍。
"对不起李经理！"她抓起纸巾的动作足够慌乱，却在弯腰时精准地用小指勾住外套口袋里滑出的一角。触感粗糙的宣纸边缘带着烫金花纹，和父亲账本里夹着的那张供应商名录材质相同——果然是1998年停产的鹭鸣牌宣纸，二叔最爱的做旧手段。
干洗店的取衣小票在掌心攥出褶皱时，顾淮之的身影恰好出现在走廊拐角。藏青色西装袖口翻折两公分，露出半截军用手表的哑光金属链，和昨天在消防栓旁看到的刺青形成奇妙呼应。他抱着文件夹转向财务部的瞬间，目光在苏燃攥紧的小票上停留了0.3秒——这个时长，刚好够她确认对方袖口内侧的条形码编号，和父亲安保系统里的机密标签完全一致。
下午三点，行政部送来新的工牌。苏燃摸着磨砂质感的卡片，在"法务部协查"的职位描述下看见一行极小的烫金小字：第07号特别行动组。这是父亲当年在东南亚组建的影子团队编号，母亲出事前负责的最后一个项目，正是07号档案里的港口消防工程。
干洗店在写字楼后巷的第三间，玻璃门上贴着"24小时精洗"的霓虹灯管，在正午阳光下显得格外陈旧。老板娘接过小票时，苏燃注意到她无名指内侧的帆船刺青——和顾淮之的后颈图案如出一辙。"李女士的外套在更衣室，"老板娘递过密封袋时压低声音，"口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和您说的一样，是张写着'设备采购款'的支票。"
支票的抬头是"金海建筑工程有限公司"，金额286万整，备注栏画着极小的消防栓图案。苏燃对着阳光转动纸张，看见水印处隐约浮现的船队logo——那是二叔名下的走私船注册代码，和母亲账本里用红笔圈住的条目完全吻合。父亲说过，每个腐败分子都喜欢在赃款上留纪念，就像纵火犯总爱在现场留下火柴盒。
回到办公室时，顾淮之正在抽查李薇薇的报销单。他的手指划过"干洗费880元"的条目，笔尖突然顿在"香奈儿面料特殊护理"的备注上。"李经理经常送奢侈品去后巷的'洁雅干洗'？"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据我所知，那家店上周刚被查出使用违禁漂白剂。"
李薇薇的脸瞬间涨红："顾主管新来可能不清楚，高端面料..."
"但报销单附的小票是普通水洗服务。"顾淮之抽出夹在文件夹里的热敏纸，边缘的焦痕和苏燃手里的支票如出一辙，"而且这里的消费金额，和洁雅干洗的价目表相差320元——刚好是私人物品加急处理的溢价。"他抬头时嘴角扬起半分，手表在灯光下闪过冷光，"需要我联系工商部门核对监控吗？"
苏燃在隔间里调出监控录像，看着顾淮之将报销单拍在李薇薇面前的瞬间，突然注意到画面右上角的反光。监控死角处，有个戴翡翠胸针的身影闪过，胸针的雕花样式，和母亲葬礼上不翼而飞的遗物完全相同。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U盘，里面存着1998年港口大火的现场录像，某个消防员的头盔上，也曾闪过同样的翡翠光泽。
下班前，顾淮之的内线电话转进苏燃的分机。"洁雅干洗的老板娘，"他的声音混着文件翻页的窸窣，"2005年至2010年在苏氏集团后勤部任职，离职原因是'协助调查财务漏洞'——和你母亲负责的项目时间重合。"顿了两秒，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声响，"支票上的消防栓图案，用的是1997年旧版国标符号，那年你母亲刚修订完《港口消防设计规范》。"
暮色漫进写字楼时，苏燃站在安全通道镜子前。工牌上的照片里，她戴着母亲的珍珠耳钉，和监控里闪过的翡翠胸针形成微妙呼应。父亲说过，每个细节都是齿轮，只要卡进正确的位置，就能让整台复仇机器开始运转。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支票，油墨里混着的薄荷味——那是二叔惯用的雪茄烟渍味道，和母亲账本里的红墨水一样，都是时间留下的完美印记。
地铁口的风掀起裙摆，苏燃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短信："07号档案己激活，顾淮之权限开放至三级。"发件人显示"父亲"，但号码是母亲生前用的尾号。她抬头望向写字楼顶层，那里亮着陈总的办公室灯光，而在更深处的档案库里，某个标着"1998.7.15港口火灾"的铁皮箱，正在顾淮之的指纹锁下缓缓开启。
苏燃将支票复印件塞进碎纸机，看着纸屑在灯光下纷飞如雪。这些碎片将在明早的消防演习中，随着喷淋系统的水流冲进下水道——就像李薇薇的阴谋，终将在她和顾淮之编织的证据链里，被冲得干干净净。而藏在干洗店暗格里的原始账本，此刻正躺在顾淮之的公文包底层，封面上母亲的签名旁，新添了行钢笔字："该让猎物尝尝，被自己埋下的消防栓砸脚的滋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