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宏宇是被一阵压抑的骚动惊醒的。
不是昨晚那种激烈的争吵，而是一种带着恐惧和慌乱的低语。
他起身穿好衣服，打开房门。
走廊里空荡荡的，但楼梯口那边围了几个人。
包括旅店老板和几个胆子大的住客，都朝着一楼大厅的方向探头探脑，脸色难看。
莉莎也在人群后面，小脸煞白，双手紧紧抓着围裙，身体微微发抖。
她看到林宏宇出来，眼神惊恐地瞥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似乎不敢和他对视。
“怎么了？”林宏宇走到楼梯口，声音平静地问。
老板回过头，看到是他，脸色更加难看，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大人……没什么，就是……昨晚冻死几个不长眼的，挡在门口了……晦气！”
他挥了挥手，示意林宏宇别往下看。
“您别下楼，等会儿叫人拖走了再说。我给您把早饭送上来。”
林宏宇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大厅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
虽然被人群挡住了大半，但他还是隐约看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几个蜷缩着的身影维持着僵硬的姿势。
其中一个身影露出的手指己经冻成了青黑色，上面落满了从门缝吹进来的雪花，一动不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寂和淡淡的腐臭味。
“知道了。”林宏宇收回目光，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仿佛只是确认了这极寒环境下意料之中的残酷。
他转身回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今天的天气倒是意外的好，猛烈的暴风雪说停就停，阳光甚至穿透了云层，懒洋洋地洒在维持城满是污浊积雪的街道上。
这突如其来的晴朗，多少驱散了些笼罩在城里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仿佛昨晚的死寂和今早门口那几具僵硬的尸体，都随着风雪一同消散了。
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
是老板，端着早餐上来了，依旧是一块干巴巴的白面包和一碗寡淡的菜汤。
他脸色比早上看到时好了一些，但眼底的嫌弃还没完全褪去。
“大人，您的早餐。”
老板将托盘交给林宏宇，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林宏宇身后的房间，又快速收回，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这鬼天气总算过去了，再下下去，我这小店非得被挤塌了不可。”
他搓了搓手，似乎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林宏宇接过托盘，回了句：“嗯。”
老板见他反应平淡，也不敢多留，只干巴巴地说了句：“您慢用，有事您吩咐。”便关门离开。
简单吃过东西，林宏宇拿着空餐盘下了楼。
大厅里虽然依旧拥挤，但秩序比昨晚好了不少，至少没人再打架了。
只是空气里那股混合着汗臭、劣质麦酒和若有若无血腥味的气息，依旧让人皱眉。
他打算出城转转，往南边去，看看那些更偏僻的村庄是什么场景。
总待在城里也不是个事儿。
他将餐盘放到柜台上。
老板正低头擦着一个木杯，听到动静抬起头。
“大人，您这是……要出去？”老板的语气有些惊讶。
林宏宇点了点头。
“大人，您现在最好别出城！”
老板立刻紧张起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刚听巡逻队的人说，暴雪刚停，城外那些饿疯了的魔物都跑出来了，到处都是！特别是南边，听说好几个村子都遭了殃！领主大人正头疼呢，准备召集佣兵去清理！”
“魔物？”林宏宇动作顿了顿。
这倒是个新情况。
“是啊！听说还有二阶的！您一个人……”老板还想再劝。
“知道了。”林宏宇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着下巴。
魔物？还是二阶的……正好，城里待着也是麻烦，出去看看情况，顺便试试新环境下的生存法则，也算是一种情报收集。
他在柜台上放下一枚银月，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这几天的饭钱。”
老板看着那枚银月，眼睛亮了一下，连忙收起，脸上的担忧也淡了些，换上了生意人的笑容：“好嘞！大人您慢走！路上千万小心！”
林宏宇没再理会，转身离开了白鹿之角。
走在逐渐恢复些生气的街道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与旅店里的阴冷形成对比。
他心里盘算着。
他需要一把趁手的近战武器。
手枪动静太大，在这个世界太扎眼。
魔法也不能随便用，容易暴露身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那把从杀手身上缴获的匕首虽然锋利，但太短了，真遇上挥舞长家伙的敌人或者体型稍大的魔物，怕是连格挡都困难。
系统背包里那把星辰铁剑，太招摇，在这个混乱的地方，等于是在脑门上写着“来抢我”。
思来想去，还是搞把普通的、不起眼的、但足够结实的长剑最合适。
长度适中，能劈能刺，也方便携带。
关键是，这玩意儿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拿着它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打定主意，他不再犹豫，脚步一转，朝着城南冒险者公会聚集的方向走去。
那边铁匠铺多，应该能找到适合的武器。
林宏宇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南走。
阳光出来了，雪却没那么容易化，街道两旁堆积着肮脏的雪堆，底下不知道埋着什么。
路边居然有人在扫雪，与其说是扫雪，不如说是在刨坑。
几个穿着破烂短褂的男人正费力地从雪堆里往外拖拽着什么。
“嘿！搭把手！这边这个冻得跟石头一样！”
一个男人喊道，手上拖着一条僵硬发黑的人腿。
另一个男人吐了口唾沫，走过去帮忙，一边使劲一边骂骂咧咧：“他娘的，昨晚那雪邪门得很！我亲眼看见街角那个老瘸子，跑出去想抢点柴火，没跑出二十步，‘咔嚓’一下，整个人就跟冰棍似的立那儿了！姿势都没变！”
“你也瞧见了？”先前的男人动作一顿，惊愕地看着同伴，“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我这边也看到一个，从棚屋跑出来，也是没几步路，首接就冻挺了！一动不动！你说这天……”他打了个哆嗦，没再说下去。
林宏宇脚步没停，耳朵却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冰雕？跑出去几十步就冻僵？他想起了昨晚自己房间那扇破窗，即使后来用木板勉强堵上，那股寒意也确实比寻常的冷风要刺骨得多。
他自己是冰元素觉醒者，对低温抗性远超常人，昨晚也只是觉得有些寒冷，没想到对普通人竟是如此致命……
跑出几步就冻成冰雕？这绝非自然现象。
他心里暗忖，这诡异的极寒，难道是前几天内城那场禁咒魔法的某种残留影响，还是说……这北境本身就隐藏着更深的寒冰法则？
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南。
维持城南边靠近城门的地方，冒险者和佣兵混迹，铁匠铺自然也多。
他很快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像样的铺子，里面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一个光着膀子、肌肉虬结的矮人铁匠正满头大汗地捶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
林宏宇走进去，首接开口：“买把剑。”
矮人铁匠抬起头，用沾满煤灰的袖子擦了把汗，瓮声瓮气地问：“要什么样的？好钢还是次货？单手还是双手？”
“单手的，结实耐用就行。”林宏宇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排成品。
铁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手从墙上摘下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单手剑，扔了过来。
“喏，试试这个。”林宏宇稳稳接住，先掂了掂分量，入手沉稳。
他抽出剑身，仔细检查剑脊的厚度与韧性，手指轻轻弹击剑身，听声音判断材质是否均匀。
虽然剑刃打磨略显粗糙，但没有明显的瑕疵，重心也确实不错，适合劈砍。
他试着挥动了几下，感受了一下平衡感和破风声，这才开口问道：“多少钱？”
“五个银月。”矮人铁匠头也不抬地报了个价，继续抡起锤子砸铁。
林宏宇也没还价，首接从口袋里摸出五枚银月放在旁边的铁砧上。
矮人铁匠瞥了一眼银月，哼了一声，算是交易完成。
林宏宇将剑插回鞘中，挂在腰侧，转身走出了铁匠铺，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