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一日,侯府前庭的槐树下挂满了五色长命缕。苏绾握着新制的青蚨线穿过穿堂时,指尖触到丝线里藏着的细砂——那是火蚕金研磨后的粉末,在阳光下泛着虹彩。绣绷上未完成的「五毒图」里,蜈蚣触须处的金线竟与闻阙玉佩的螭纹走向一致。
“少夫人,三小姐的长命缕遭了虫蛀!”绣房娘子捧着破碎的丝线跪下,线尾残留的靛蓝色粉末让苏绾心中一凛——正是沙蝎帮“千日噬”毒粉的特征。她接过断缕,发现编织手法竟是西域“绞魂结”,每三个绳结对应一处火劫令标记。
“取五毒饼来。”她吩咐翡翠,目光落在绣房案上的五色线轴,“青、赤、黄、白、黑,本该对应五行,怎的黑色线轴有焦痕?”
焦痕呈三角状,是火油燃烧的印记。苏绾用银针挑开线轴,里面藏着半片火劫令,边缘染着与火蚕金相同的虹光。更诡异的是,黑色丝线中混着极细的冰蚕绒毛,正是父亲《青蚨鉴》里记载的“冰火双生毒”引信。
端午祭在正午举行。苏绾戴着五色长命缕跪在祭坛前,余光扫过老太君手腕上的赤金缕——缕中编着三簇细鳞纹,与沙蝎帮图腾分毫不差。当她将浸过蒜汁的长命缕系在翡翠腕上时,丝线突然显出血色密语:“子时正,槐树下,火起。”
“少夫人,二小姐晕倒了!”绣房传来惊叫。苏绾赶到时,只见二小姐俯卧在绣绷旁,嘴角溢出青黑血沫,手中紧攥着黑色长命缕。她掰开死者手指,丝线里掉出极小的火蚕金片,边缘刻着“三”字——沙蝎帮的火劫标记。
“口角流涎,指甲青黑,”她解开死者衣领,锁骨下方三点红痣呈三角排列,“是中了‘冰火双生毒’。黑色丝线里的冰蚕绒毛遇体温融化,释放火油毒。”
翡翠捧着验毒萝卜赶来,萝卜截面呈紫黑色——正是冰蚕毒与火油混合的征兆。苏绾取出父亲遗留的仵作银针,针身刻着的螭纹在烛火下划出弧线,刺入死者膻中穴:“毒发时间在半个时辰前,她死前正在编‘绞魂结’。”
更漏声从远处传来,子时将至。苏绾忽然注意到二小姐腕间的长命缕,五色丝线竟按二十八宿方位编织,中心点正是槐树下的祭坛——那里埋着侯府秘库的入口。
“闻阙!”她冲向前庭,槐树下的长命缕在夜风中发出异响,“沙蝎帮要借端午祭引燃秘库!五色线里的火蚕金,对应着秘库的五行机关!”
闻阙的身影从树影中闪出,腰间玉佩与苏绾簪头的螭纹在月光下交相辉映。他手中握着从秘库取出的《青蚨鉴》残页,上面用朱砂画着五色长命缕的破解之法:“青蚨线遇火则显,需用五毒草汁浸泡。”
二人合力扯下槐树上的长命缕,五色丝线在火光中显出血色密语,竟拼成完整的沙蝎帮图腾。苏绾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双生螭纹,青蚨同归,五色劫起,秘库成灰。”原来沙蝎帮的终极目标,竟是毁掉侯府秘库中藏着的火油案证据。
“翡翠,”她急喝,“去取端午日采的艾草、菖蒲、蒜叶,煮水泼向秘库入口!火蚕金遇五毒草汁会失效!”
更漏声中,子时正刻。槐树下的长命缕突然自燃,却在五毒草汁泼洒后迅速熄灭。苏绾望着焦黑的丝线,发现每根线芯都缠着极小的火油囊,封口处正是沙蝎帮的细鳞纹。
“少夫人,”翡翠举着从二小姐绣绷里找到的锦盒,“里面是半片螭纹玉佩!”
两半玉佩相扣的瞬间,槐树根下传来机括转动声。秘库入口开启,露出父亲当年的仵作箱,箱盖上刻着的青蚨纹与苏绾簪头完全一致。她忽然明白,五色长命缕不仅是毒杀工具,更是沙蝎帮用来定位秘库的罗盘。
“沙蝎帮想借端午阳气最盛时,引火蚕金焚烧秘库,”闻阙望着箱中父亲遗留的验毒银针,“他们不知道,五毒草汁正是火蚕金的克星。”
苏绾点头,指尖抚过仵作箱内的《青蚨鉴》真本,泛黄的纸页上,父亲用朱砂写着:“长命缕者,青蚨之血所织,遇火则显,遇毒则鸣。”原来早在十年前,父亲便己将破解之法藏进了端午的习俗里。
更漏声渐远,端午的第一声鸡鸣响起。苏绾望着腕间未燃尽的长命缕,五色丝线己褪成素白,却在晨光中显露出暗藏的二十八宿图——那是指引她找到秘库的星图,更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线索。
“接下来,该去会会沙蝎帮的‘五色坛’了。”她望着闻阙腰间重新合璧的螭纹玉佩,“五色长命缕对应的五个火劫点,就在运河五座水闸。”
闻阙望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三年前的端午,她独自在义庄为父亲守灵,腕间系着的正是这样的五色缕。此刻晨光中的素白丝线,仿佛在诉说着双生螭纹的宿命——从血色中诞生,在毒劫中合璧,最终成为刺破黑暗的利刃。
当秘库的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苏绾握着父亲的仵作银针,忽然轻笑。沙蝎帮以为五色长命缕是催命符,却不知这缕中藏着的,是青蚨虫母子相连的执念,是仵作传人破解毒局的智慧,更是她与闻阙跨越两世的因果羁绊。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