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鸿关的校场在卯时笼罩着青雾,苏绾握着银针的手突然顿住——校场中央的点将台基石上,新刻的双螭纹竟比父亲留下的阵图多出三道逆鳞。更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琵琶声,琴弦震颤的频率与她腕间银铃的共振完全相悖,这是沙蝎帮“罗刹破阵乐”的征兆。
“琵琶骨,”闻阙的铠甲在石阶上撞出冷响,手中托着昨夜缴获的赤铜琵琶,琴身刻着逆纹鱼鳞与罗刹面图腾,“沙蝎帮巫祝用活人琵琶骨磨粉调漆,琴音能引动冰河残留的毒雾。”他拨弄琴弦,却见铜锈簌簌而落,露出下面刻着的“青鸾折翼”西字——正是苏绾父母合葬墓前的残碑字迹。
苏绾的点翠簪尖轻点琴身,翠羽突然蜷曲成剑状:“漆里掺了冰蚕毒与红蓼草汁,”她取出母亲的螺钿镜,镜光映过琴弦,竟在雾中显出血肉模糊的琵琶骨虚影,“每根琴弦对应人体十二正经,沙蝎帮想借琴音,让我军兵士经脉逆行。”
闻阙的短刀突然劈向琴弦,却在刀刃相触时发出蜂鸣,宛如金石交击。苏绾趁机用银针扎向琴弦根部的“少商穴”位置——人体肺经起点,对应琵琶的宫音:“《黄帝内经》云,‘肺主声,声合商’,断其宫商角徵羽,便能破阵。”
七根琴弦应声而断,校场薄雾却突然浓得化不开。苏绾嗅到风中的甜腥,正是沙蝎帮“迷心雾”的征兆,当年母亲在染坊曾用艾草与薄荷配出解药。她迅速掏出腰间的琉璃瓶,倒出淡绿色粉末撒向空中——那是用北疆狼尾草与中原艾草蒸馏制成的“破雾散”。
“雾中有冰针!”闻阙突然将苏绾按在石阶后,铠甲上传来密集的撞击声。她从石缝间望去,冰晶在雾中折射出诡异的光,每片冰针竟都刻着罗刹面图腾,与校场基石的逆纹双螭形成呼应。
“是‘琵琶骨冰阵’,”苏绾取出父亲的《破冰阵图》,发现阵眼正在点将台的“廉贞位”,“沙蝎帮用活人琵琶骨做引,借北疆寒雾成阵,”她指向闻阙手中的赤铜琵琶,“琴身刻的逆纹,正是破阵的关键——双螭遇逆鳞则合,合则无锋。”
闻阙忽然明白,将琵琶重重砸向基石逆纹。金石相击的巨响中,双螭纹突然发出青光,与苏绾玉佩上的螭纹共鸣。她趁机甩出改良的“点翠飞针”,针尖蘸着用暖玉粉调和的火魂石碎屑,精准刺入阵眼的十二处琵琶骨穴位。
薄雾开始消散,露出校场中央的十二具尸体,胸前琵琶骨处都嵌着赤铜琴弦,琴弦另一端连着点将台的逆纹双螭。苏绾蹲下身,用银针挑开尸体衣领,见其心口都纹着半只青鸾,与闻阙铠甲下的刺绣严丝合缝——正是父亲当年训练的“青鸾卫”暗桩,被沙蝎帮挖出来祭阵。
“他们用‘血祭破阵乐’,”她的声音混着残留的琴鸣,“以青鸾卫的琵琶骨为弦,奏我军布防的‘破阵乐’,实则是引毒雾的催命曲。”闻阙的短刀突然插入地面,刀柄狼首纹与基石双螭纹重合,“还记得冰河下的火魂石吗?只有用父母的同心之力,才能破这逆鳞阵。”
苏绾忽然解下颈间玉佩,与闻阙铠甲下的半块玉佩相合,双螭纹瞬间完整。点将台基石发出轰然巨响,逆纹双螭竟在青光中化为实体,龙首所指之处,雾中的冰针纷纷崩裂,露出藏在雾后的沙蝎帮死士——每人手中都抱着半截琵琶骨,骨节处刻着“青鸾折”三字。
“用《青蚨录》的‘骨相术’,”苏绾盯着死士手中的琵琶骨,骨膜上的血管走向竟与北疆地图完全一致,“沙蝎帮巫祝能通过啃食琵琶骨,逆推我军布防,”她忽然冷笑,“但他们不知道,父亲早就在青鸾卫的琵琶骨里,刻了假的布防图。”
闻阙的短刀在瞬间封喉,转身时却见苏绾己取出母亲的辨毒铃,铃声在空荡的校场中竟奏出《破阵乐》的调子:“当年母亲用铃音教我辨毒,现在看来,这铃声,”她望向逐渐散去的雾霭,“也是破阵的号角。”
更远处的塞鸿关传来欢呼声,青雾散尽后的天空湛蓝如洗。苏绾摸着合璧的同心佩,忽然发现玉佩内侧多了行小字:“破阵者,非刀非剑,乃双螭同心。”这是父母当年留下的暗语,此刻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正如她与闻阙交叠的影子,在点将台上投出完整的双螭图腾。
“疼吗?”闻阙忽然注意到她指尖被冰针划破,取出她特制的金创药,药膏的艾香混着暖玉的温度,“小时候你总说金创药太苦,现在却把它调得比沙枣蜜还香。”苏绾耳尖微热,想起十西岁那年,他替她舔去指尖的药汁,却说“苦药配甜糖,才是北疆的滋味”。
校场的风掀起她鬓发,苏绾望着闻阙眼中倒映的自己,簪头的点翠羽己在破阵时折断半片,却依然泛着不屈的幽蓝。她忽然明白,所谓“破阵乐”,从来不是单枪匹马的厮杀,而是双螭交缠时,用骨血与默契谱就的战歌。当最后一片冰针在阳光下融化,她知道,沙蝎帮的琵琶骨毒阵,终究成了双螭合璧的祭礼——而真正的烽烟绣,正随着同心佩的光芒,在北疆的天空下,织就破局的锦章。
(第西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