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的夜市在戌初点亮万盏莲灯，苏绾握着七孔银针穿过琉璃丝线时，指尖忽然顿在绣绷上——素白缎面本该绣着的牛郎织女星图，在织女星的位置却多了颗暗金色的针脚，针孔里渗出极细的朱砂粉，混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城南绣庄送来的参赛绷架，”阿朵捧着漆盒站在身后，腕间银铃缠着新折的乞巧竹，“说是用了西域进贡的冰蚕丝，却比寻常丝线重三分。”她忽然指着缎面边缘，那里用金粉描着极小的蝎尾纹，与沙蝎帮徽记相差毫厘。
苏绾的银针在烛火上炙烤，针尖刚触到暗金针脚，缎面竟“滋啦”冒出青烟，露出底下用密蜡写的小字：“星河裂，双螭陨。”她忽然想起，今早替闻阙整理铠甲时，发现他护心镜的暗格里藏着半幅残图，正是这星图的另一半。
夜市深处传来惊叫，穿月白襦裙的贵女攥着绣绷倒地，指尖在乞巧针赛的案几上划出血痕。苏绾冲过去时，见她绣的牵牛星位置插着根空心银针，针尾染着靛蓝色——正是沙蝎帮“蚀骨毒”的征兆。
“针孔里灌了冰蚕毒粉，”她用银针挑开贵女指尖，血珠落地竟凝成星状，“乞巧针赛的规矩是‘星图不得有误’，她们故意在织女星位置留错针，逼参赛者用这空心毒针修正。”螺钿镜映过银针，镜面上竟显出血肉模糊的星图，每颗星子都是只蜷缩的幼蛊。
闻阙的身影从人群中挤来，披风上沾着的莲灯碎屑在他火魂石腰带旁发出“滋滋”轻响：“西市当铺今早收了十二幅相同的星图绷架，当票暗纹是沙蝎帮的‘裂星阵’，”他望着贵女腕间的同心镯，镯内刻着的双螭纹竟与沙蝎帮逆纹重合，“他们借乞巧节的‘星桥会’，行‘裂星蛊’的毒计。”
苏绾忽然注意到所有参赛绷架的木框，都刻着半朵青鸾纹，与闻阙铠甲下的刺绣方向相反：“沙蝎帮偷了青鸾卫的‘星河密卷’，把双螭护心图拆成牛郎织女双星，”她取出父亲遗留的火魂刀，刀柄纹路与绷架暗纹相触，木框竟显出血色星轨，“每幅绷架都是蛊阵的引子，等七孔针穿完丝线，就会引动裂星蛊。”
夜市中央的乞巧楼突然燃放焰火，九星连珠的轨迹却摆成沙蝎帮的“破月阵”。苏绾望着空中炸开的金粉，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星桥锁”：“真正的乞巧星图，织女星该朝双螭尾端，而这些——”她指着绷架上织女星朝左的针脚，“是逆生的‘裂心星’，专破我们的护心阵。”
贵女突然抽搐，喉间溢出金粉，苏绾的银针迅速刺入她膻中穴，针尖带出的血珠竟在空中连成星线。她忽然取出自己的乞巧针，那是十岁时闻阙用竹篾替她削的，针尾还刻着极小的“绾”字：“用本命乞巧针引血祭星，”针尖在绷架织女星位置划出十字，“沙蝎帮以为裂了星河，就能断了双螭的气运，却不知——”
火魂石的微光从她袖中透出，绷架上的逆星图竟自动扭转，织女星重新指向双螭尾端。闻阙忽然从护心镜暗格取出半幅残图，与苏绾手中绷架拼合，完整的星图中央，正是双螭交缠护着的织女星：“阿爹当年说，青鸾卫的星河密卷，需得双螭血才能显形，”他望着她指尖的血珠渗进星图，“现在看来，沙蝎帮偷了图，却偷不走画星的人。”
夜市角落的莲灯突然集体熄灭，黑暗中传来箭矢破空声。闻阙的火魂刀挥出，刀风带起的火星点燃了暗藏毒针的绷架，青色火焰中，沙蝎帮的刺客身影显形——他们穿着的绣鞋，正是今早苏绾在绣庄见过的“乞巧纹”。
“把所有绷架浸进艾草水，”她对赶来的兵士道，“乞巧竹能破裂星蛊，”转头见闻阙正在检查刺客遗留的针囊，里面装着七根空心针，每根刻着不同星名，“他们按北斗七星布毒，却漏了最重要的——”
她举起自己的竹制乞巧针，针尾的“绾”字与闻阙护心镜的“阙”字在火光中相映：“漏了人间的乞巧意，比天上的星河更牢。”
夜风掀起乞巧楼的珠帘，苏绾望着重新亮起的莲灯，忽然想起及笄那年，闻阙在乞巧夜市替她赢的七孔银针，针盒里还藏着他手抄的《针经》，末页写着：“乞巧针，穿的不是丝线，是十年牵念。”此刻她握着那根竹针，看着它在破阵时发出的微光，忽然明白，沙蝎帮的裂星蛊，裂的是纸面上的星图，却裂不开两人骨血里早己织就的，比星河更璀璨的羁绊。
“试试这个。”闻阙递过个锦囊，里面是她十二岁时遗失的银制乞巧针，针尾还缠着当年他替她系的红绳：“在刺客首领的袖中找到的，”他别过脸，耳尖微红，“看来沙蝎帮比我更清楚，这针对你有多重要。”
莲灯的光映着他手中的银针，苏绾忽然轻笑，将竹针与银针并排在掌心：“当年你说竹针太钝，护不了我，”她望着两根针在火魂石光下交叠的影子，“现在才知道，最利的针，从来不是锋芒，是有人拿命护着它的钝。”
乞巧楼的钟声在子时敲响，苏绾看着兵士们用乞巧竹挑开所有毒绷架，露出底下真正的双螭星图。夜市的烟火再次升起，这次的九星连珠，终于摆成了青鸾卫的护心阵。她忽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星河易裂，人心难断。”当闻阙的指尖与她相扣，共同握住那两根象征十年牵念的乞巧针时，她知道，这场乞巧节的裂星劫，终将在双螭交缠的针脚里，织就新的星河。
（第西十八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