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破晓微光
春寒料峭的清晨，林小满被消毒水的味道惊醒。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顾沉趴在病床边沉睡，发梢垂落遮住了眼下的青黑。昨夜急诊送来的车祸伤员情况危急，他连续奋战十小时后，终于在手术室突发眩晕，被强制推进了观察室。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能回家？"星瑶攥着保温饭盒站在门口，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小米粥，米粒上还飘着几颗枸杞，"我在网上学了安神食谱。"
林小满将女儿搂进怀里，窗外的玉兰树抽出新芽，却掩不住枝头残留的霜雪。自从医疗纠纷事件后，顾沉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接二连三地申请加班，连星澈第一次叫"爸爸"都错过了。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顾沉猛然惊醒，目光慌乱扫过仪器："患者血氧！快准备......"话未说完，看到林小满担忧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笑，"我又魔怔了。"
星瑶踮脚把粥递过去："爸爸，你说医生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救人。"她掀开盖子，热气氤氲中，小米粥的香气混着孩子特有的奶音，"老师说，勇敢不是不怕累，是累了也愿意休息。"
顾沉喉咙发紧，伸手擦掉女儿额前碎发。晨光穿透玻璃，在小女孩睫毛上镀了层金边，恍惚间他又看到女儿出生那日，产房外的阳光也是这样温柔。护士推着检查车进来时，正撞见一家三口额头相抵的画面，快门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出院那天，林小满在玄关发现了顾沉的排班表。密密麻麻的手术时间被红笔划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亲子日""家长会"的备注。"从今天起，我申请做个'不称职'的医生。"顾沉将妻子抵在门上轻吻，胡茬蹭得她发痒，"把时间都用来当称职的丈夫和爸爸。"
然而平静生活很快被打破。深夜急诊电话响起，顾沉接起时脸色骤变："先天性心脏瓣膜闭锁？我马上到。"他转身看见林小满披着外套站在门口，月光勾勒出她倔强的轮廓。
"我陪你去。"她把车钥匙塞进丈夫掌心，"但你必须答应，每做完一台手术就去休息室躺着，否则我立刻通知院长。"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林小满在等候区遇到了患儿母亲。年轻女人攥着佛珠不停念叨，指甲缝里还沾着农田里的泥土。"我们跑了三家医院，都说孩子没救了......"她突然抓住林小满的手，"您也是医生家属，能告诉我，顾医生真的能创造奇迹吗？"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星瑶抱着星澈出现了。小女孩背着卡通书包，里面装满彩笔和故事书："妈妈说爸爸需要能量补给站！"她掏出画满爱心的卡片递给那位母亲，"阿姨，这是我给小弟弟画的太阳，你贴在病房窗户上，他就能看见光啦。"
晨光刺破云层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顾沉摘下口罩，虽然疲惫却神采奕奕："手术很成功，孩子半小时后就能苏醒。"他弯腰抱起星瑶，女儿身上的草莓熊香气混着消毒水，竟意外治愈，"我的小太阳，这次该爸爸充电了。"
周末的家庭日，顾沉破天荒关掉了手机。星澈在草坪上追着蝴蝶，口水把衣领浸得发亮；星瑶举着捕虫网满场跑，草帽歪到后脑勺。林小满支起画板，将这幅图景定格在画布上，却被突然闯入画框的顾沉搂住腰："主角应该在这里。"
画架轰然倒地，颜料泼洒在草地上，绽开一朵朵抽象的花。星瑶举着相机冲过来连拍，镜头里，父母的笑闹、弟弟的懵懂、春日的微风，拼凑成最鲜活的幸福。
深夜，林小满批改完学生作文，发现书房亮着暖黄的灯。顾沉戴着老花镜，认真抄写《儿童心理学》笔记，旁边摊着星瑶的日记本——"爸爸今天给我讲了人鱼公主的故事，虽然他把巫婆说成了护士阿姨，但我还是好开心"。
"院长找我谈话了。"顾沉头也不抬，笔尖沙沙划过纸面，"他说医院要成立儿童心脏中心，想让我牵头。"
林小满倚在门框上："你怎么想？"
"我拒绝了。"顾沉合上书，眼底却藏不住跃动的光，"不过我提议开设儿童术前心理辅导课程，让医生不只是治病，更要治愈恐惧。"他起身拥住妻子，"就像我们的小太阳教我的，真正的良药，是能照进人心的光。"
窗外，月光与星光交织，照亮了挂在阳台的全家福。照片里，顾沉抱着星瑶，林小满牵着星澈，西个人笑出的弧度，刚好接住了坠落的流星。生活仍在继续，有风雨，有裂痕，却也因此，让爱有了更多渗透的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