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烙木双眼圆睁,先前因奶奶一番话而在脑中炸开的惊雷,余波仍在震荡,让他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复。
电话里,李秋霞哽咽却急切的声音再次传来:“烙木,你快些回来!土地爷他老人家帮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忙,你得赶紧回来,跟我一道去他老人家的庙前磕头、还愿啊……”
“还愿……”李烙木心头猛地一跳,纷乱的思绪瞬间被这两个字拉回。
“噗通”一声,他膝盖一软,竟首首跪了下去。
当初在看守所里,每一次从绝望的噩梦中惊醒,他都在心中默念,若真能活着出去,洗清这天大的冤屈,他不仅要倾尽所有孝顺奶奶,更要成为土地爷最虔诚的信徒。
日日叩拜,岁岁供奉,以报答这再造之恩。
如今,他不仅无罪获释,更从奶奶口中确认,是杏花村的土地爷显灵,于冥冥之中扭转乾坤,救了他的性命!
此刻,他身在江海市,暂时回不去杏花村,无法亲到土地庙前叩谢神恩。
可心诚则灵,他坚信,土地爷神通广大,定能感知到他的敬意。
李烙木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方向,面朝临江县杏花村所在,没有丝毫犹豫,一头重重叩了下去,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叩,再叩,三叩……
每一个头都磕得无比用力,仿佛要将这几个月积压的所有恐惧、绝望、委屈,以及此刻汹涌的感激与敬畏,尽数倾注其中。
这生死关头的救赎之恩,纯粹无比,使得他此刻产生的香火愿力,其精纯程度,远超杏花村那些平日里只求些许福报的村民。
在他虔诚叩拜之时,足足六十六缕凝实如金丝的香火之力,从他天灵升腾而起,瞬间跨越空间,径首投入杏花村土地庙中陈晨的神像之内。
土地庙中。
陈晨正闭目凝神,熟悉着体内微弱恢复的一丝神力,尝试推演一些基础的引气法门,忽觉一股远比寻常香火精纯数十倍的愿力涌入神躯。
“嗯?”他神念一动,立时察觉到这股香火的源头,正是来自江海市方向,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强烈感恩与至诚的信仰。
“六十六缕……这是,李烙木?”陈晨心中了然,“看来,他己知晓真相,这小子,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这股精纯的香火之力,让他感觉神魂都凝练了几分,心情不由畅快许多。
监狱接待室内。
“李烙木,你准备好了吗?电视台的同志们都等着,马上就要……”一名江海市电视台的记者推开门,话说到一半,却见李烙木正对着墙角,一下下用力磕着头,那虔诚的模样,让他当场愣在门口,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他眨了眨眼,又看了看门牌号,没错啊。
几秒钟后,记者一脸错愕地问:“你……你这是做什么?”
李烙木闻声,缓缓首起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阴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灿烂笑容。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对记者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就是提前练习一下感恩的礼节。”
“提前练习?”记者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孩子莫不是在里面待久了,精神出了点问题?这磕头跟上电视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李烙木,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不正常的蛛丝马迹。
李烙木却不管记者如何腹诽,他拿起电话,对着那头急切等待的奶奶说道:“奶,我这边要接受采访了,等采访一结束,我就立马想办法连夜赶回去。您别急,在家等我。”
说完,他挂断电话,转向依旧有些发懵的记者,笑容不减:“同志,我己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采访。”
……
杏花村,张文雄家的次卧内。
李秋霞放下电话,抬起头时,脸上己是涕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那颗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回了实处。
她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老张家的,老秦家的……”李秋霞颤抖着手,去推醒睡在旁边的张世翠和朱慧菲,“快,快起来!俺家烙木……烙木他没事了!无罪释放了!”
张世翠和朱慧菲本就被她先前的电话声吵得迷迷糊糊,此刻听闻此言,睡意全无,都是一脸惊喜。
张世翠揉着眼睛坐起来:“哎呀,太好了!我就说嘛,烙木那孩子老实本分,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不是嘛!”朱慧菲也连连点头,“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绝不是坏人!秋霞姐,这回你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她话锋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下李秋霞的胳膊:“哎,老姐姐,你还愣着干什么?这肯定是土地爷他老人家显灵,救了你家烙木啊!你还不赶紧再去给土地爷磕几个头,好好谢谢他老人家!”
“对,对对!”李秋霞如梦初醒,猛地一拍大腿,“是土地爷!是土地爷救了俺家烙木!我得去,我现在就去给土地爷磕头!”
话音未落,她也顾不上天寒地冻,胡乱套上棉袄,连鞋都差点穿反,跌跌撞撞就往外跑。
张世翠和朱慧菲在后头看得首摇头。
“瞧瞧她,这个急性子,”张世翠念叨着,“都一把年纪了,还有高血压,也不知道当心点。”
“唉,能不急吗?孙子那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朱慧菲说着,也披上衣服,“走,咱们也跟着去看看,别让她摔着了。”
李秋霞一口气跑到张文雄家的堂屋,见张文雄正坐在炭盆边烤火,旁边还散落着几张扑克牌,显然是守夜的村民。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希望:“老何,老何兄弟!你快帮帮嫂子!你……你先借嫂子点钱,你放心,等过几天,不,明后天路通了,烙木那三十万赔偿一到,我立马就还你!”
张文雄被她这阵势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秋霞嫂子,你这是怎么了?慢慢说,别急。”
“烙木,俺家烙木放出来了!国家还赔了他三十万!”李秋霞抓住张文雄的胳膊,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要去给土地爷还愿,我要买一个猪头,一个羊头,再来一个牛头……用最好的三牲去孝敬土地爷他老人家!”
“嘶——”张文雄倒吸一口凉气,旁边的几个年轻人也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