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透朱甍时,御书房的蟠龙柱上还凝着夜露。
苏妧刚穿越到这具身体时,就隐隐感觉到体内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后来才知晓这便是“龙气”。
此时,这龙气总在晨起时最燥,像有团火在血脉里滚,烧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苏妧将龙袍往肩头拢了拢,指尖着腰间的帝王玉璏。
"陛下,该上早朝了。"小六子捧着朝冠站在帘外,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太后娘娘派了李公公来问,今日议事可需备着选妃的折子?"
苏妧垂眼盯着案头那盏鎏金鹤嘴灯,灯芯爆了个灯花,啪的一声。
她忽然笑了,指节叩了叩御案:"去把玉如意拿来。"
金銮殿的蟠龙柱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苏妧歪在龙椅上,看底下乌压压跪了一片,带头的是吏部侍郎张大人,花白胡子抖得像秋风里的狗尾巴草:"陛下春秋正盛,中宫不可久虚......"
"张卿可知朕昨夜去了哪儿?"她晃着玉如意,尾音拖得像抽丝,"朕梦游太虚,见着位穿月白裙的仙女。"
底下起了细碎的抽气声。
苏妧瞥见左首站着的小六子喉结动了动,眼尾的细纹皱成一团——这老太监果然在盯。
她加重了语气:"那仙女说,三年之内朕若近女色,必遭天谴。"
玉如意"当啷"砸在殿柱上,惊得檐下栖鸟扑棱棱乱飞。
张大人的朝珠串子都散了,珠子骨碌碌滚到阶前。
苏妧支着腮看他手忙脚乱去捡,忽然道:"不过张卿忧国之心可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太后派系的老臣,"这样吧,朕要彻查户部十年前的账册,着兵部尚书协助。"
兵部尚书赵平远猛地抬头,官帽上的红缨颤了三颤。
苏妧看见他袖中攥着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这老匹夫当年跟着定北侯打过仗,最清楚军饷的门道。
她指尖在御案上敲了敲:"赵卿可是不愿意?"
"臣......遵旨。"赵平远跪下来,额头几乎要贴到青石板。
苏妧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退朝。"
苏妧在退朝后,心中想着那户部旧账和边疆贪腐案,而此时,定北侯府西院的萧承煜正面临着一场危机。
此时定北侯府西院,药炉里的苦艾味正顺着窗缝往外钻。
萧承煜倚在锦被里,看着林嬷嬷端着青瓷碗跨进门槛。
这老货今日穿了件藏青夹袄,袖口沾着星点褐色药渍,和昨日那碗"补药"泼在花盆里的颜色一模一样。
"小姐,该喝药了。"林嬷嬷把药碗搁在案上,碗底和木桌碰出脆响,"今日这是新方子,王大夫特意调的。"
萧承煜捏着帕子捂住嘴咳嗽,指缝间漏出气音:"这味儿......比昨日苦。"
他瞥见林嬷嬷眼尾跳了跳,那是得意时才有的小动作——原主在侯府时,这老货没少在药里加东西。
"小姐金贵身子,自然要下猛药。"林嬷嬷端起药碗,递到他唇边,"趁热喝。"
萧承煜任她喂了半口,喉结动了动,突然呛咳起来。
药汁顺着嘴角淌到衣襟,他慌忙去擦,腕子一翻,整碗药都泼在了床脚的兰花盆里。
"你这孩子!"林嬷嬷急得去擦床帐,"好好的药......"
"对不住嬷嬷......"萧承煜缩成一团,指尖攥着被角,"喉间发紧......实在咽不下去......"
林嬷嬷瞪了他一眼,捡起空碗摔门出去。
萧承煜等脚步声远了,才撑起身子,用银簪拨开花盆里的湿土——药渣里混着几截暗红色草根。
他捻起一截凑到鼻端,瞳孔骤缩:这是钩吻,加了蜜饯熬的,吃多了能让人慢慢心肺衰竭。
他把药渣碾碎,混进茶盏里的残茶,又用帕子包了些藏进妆匣最底层。
窗外传来老槐树的沙沙声,他望着案头那封刚从母亲旧妆奁里翻出的信,"天机坛"三个字被墨晕染开,像团化不开的阴云。
夜漏至三更,紫宸殿后的地窖口结了层薄霜。
苏妧贴着墙根溜进来,靴底碾过几片碎瓦,发出细碎的响。
她摸出火折子晃了晃,石壁上的记号还在,是昨日用指甲刻的小月牙,此刻正泛着幽光。
"来了。"
身后传来低哑的男声,萧承煜从阴影里走出来,腰间挂着那枚云雷纹玉佩。
苏妧把怀里的账册副本摊开,火光照着"苏慎行"三个字:"户部的旧账,军饷每年少拨三成,都盖着这个私印。"
萧承煜把玉佩按在账册上,纹路严丝合缝,像块拼图终于找到了位置。
苏妧指尖拂过玉佩边缘的缺口:"这是钥匙。"
地窖深处传来滴水声。
两人顺着砖缝摸索,萧承煜的指尖突然顿住:"这里。"他扣住一块凸砖,用力一拧,石壁发出沉闷的转动声,露出个半人高的暗门。
"叮——"
头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苏妧立即吹灭火折子,拉着萧承煜躲进暗门后的缝隙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六子的公鸭嗓在窖口响起:"刘侍卫,你可瞧清楚了?"
"回公公,方才见着有火光。"侍卫的声音带着年轻的生硬,"许是野猫?"
"野猫会带火折子?"小六子哼了一声,“陛下最近在朝堂上对军饷之事追问颇多,且总往这儿跑,前日还翻了先皇的秘档......”
他的脚步声停在暗门前,"你去查查砖缝里的月牙记号,像不像谁的指甲印。"
苏妧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老太监果然起疑了。
她听见萧承煜在耳边低语:"憋着气。"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像两簇被压得极低的火苗。
"公公,啥也没有。"侍卫的声音近了些,"许是奴才眼花。"
"走。"小六子的脚步声渐远,"明日让御膳房给陛下炖碗安神汤,最近总犯迷糊......"
等地窖重新陷入黑暗,苏妧才松开攥着萧承煜的手。
两人的掌心都出了汗,在冷空气中凝成薄冰。
"每月朔望夜见。"萧承煜摸出块蓝帕子,"我挂在西院窗台,你点三盏星灯在御花园。"
苏妧点头,指尖碰到他手背的薄茧,这具身体原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倒不知萧承煜是怎么在侯府练出这双手的。
苏妧从地窖出来后,回到御书房,她坐在桌前,整理着思绪,下定决心要在第二日早朝上宣布彻查边疆贪腐案。
第二日早朝,苏妧当众宣布彻查边疆贪腐案。
她盯着户部侍郎陈松年,看他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把官服都洇湿了一片。
更远处,穿绯色蟒袍的李阁老垂着眼,可那抹冷光还是从眼皮底下漏出来,像把淬了毒的刀。
退朝时,她故意走得慢些,听见李阁老和陈松年咬耳朵:"陛下突然转了性......"
"怕什么?"李阁老的声音像刮过瓦砾的风。
苏妧脚步微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龙袍下摆扫过丹墀,扫起一片细碎的日光。
与此同时,定北侯府西院,萧承煜正对着那封密信发怔。
信末的朱砂印子是朵六瓣莲花,和玉佩上的云雷纹有几分相似。
他翻到最后一页,墨迹突然晕开,像是被泪水泡过:"阿妧,若有一见着这信......"
窗外传来丫鬟的惊呼声:"小姐,御花园的星灯......今日该亮三盏的,可东角那盏......"
萧承煜猛地抬头,窗纸上映着摇晃的树影,像无数只手在抓挠。
他攥紧那封密信,指节泛白——按约定,今日该是苏妧点星灯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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