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红墙在晨雾中泛着青灰,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苏妧靠在妆台前,盯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
这是她被关起来的第三天。
每天都有人准时送饭、送药、换被子,连她用的茶具都是熟悉的龙泉青瓷。
可门外禁军的脚步声,窗户上的封条,都在提醒她:这不是照顾,是软禁。
“小姐,今天戴哪套首饰?”小桃捧着盒子进来,声音压得很低,眼角还红着。
苏妧扫了一眼盒里的珠宝,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拿那盒旧胭脂。”
小桃愣了一下。
那是林夫人去世前留下的胭脂,自从被赶出侯府后,苏妧就没再用过。
她应了一声,从妆台底下拿出一个乌木匣子,打开时一股陈年胭脂味混着檀木香飘了出来。
苏妧沾了点朱红色,在脸上轻轻抹开。
她看着镜子,低声笑了笑:“与其命薄,不如染血。”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
小桃一紧张,差点把盒子掉在地上。
苏妧眯起眼睛,这脚步沉稳有力,是禁军统领来了。
帘子被掀开,禁军统领走进来,一身铠甲冷冰冰的。
“陛下口谕,”他说,“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反省,可以给你自由。”说到“自由”两个字,他看了苏妧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苏妧合上胭脂盒,手指着上面的花纹。“替我回陛下一句,”她语气平静,“我想走,不需要他点头。”
说完,袖子里的玉符碎成了粉末,淡淡的灵力从指缝间散开。
那是母亲临死前给她的保命符,终究还是用了。
禁军统领低头应了声“是”,转身离开,惊飞了屋檐下的鸟。
苏妧看着他走出去,指尖轻敲桌面。
三天了,暗室机关也该松了。
到了三更天,宫里的灯一个个熄灭。
苏妧解开外衣,露出腰间藏的匕首。
黑莲的力量在体内涌动,她能听见地底传来的震动。
她沿着墙摸索,在第三块砖下摸到半枚铜鱼符,插进缝隙一转,“咔哒”一声,墙向两边滑开,霉味和腐土扑面而来。
暗室里挂着褪色的红漆,墙上还有被抓挠过的血痕。
她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映出角落里的青铜匣。
她刚碰到匣盖,手指就被划破一滴血,是母亲设的血契。
“阿妧,你能到这里,说明血脉己经觉醒。”血书展开时,苏妧的手在抖。
字迹是林晚晴写的,“战神血脉要认主三次,第一次是你三岁那年,第二次……”
“需以挚爱之血为祭”这几个字刺得她眼眶都红了。
突然,石案下面传来响动。
苏妧赶紧把血书塞进衣服,吹灭火折子。
“姑娘,边疆有急报。”阿福的声音从地道传来,
“前朝的人收买了镇北军参将,打算秋操时假传圣旨调兵。”
苏妧攥紧血书。
她知道萧承煜看到奏报会生气,也知道定北侯府会被牵连。
“去告诉老侯爷,”她撕下半页血书,“西厢房第三块砖下藏着当年的军符。”
等阿福走了,暗室重新安静下来。
苏妧望着墙上的血痕,嘴角扬起。
原本以为被困住了,没想到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萧承煜以为把她锁在凤仪宫就能控制她,却不知道这宫墙之下,藏着多少秘密通道。
第五天中午,凤仪宫的大门终于开了。
萧承煜穿着便服,但眼神比穿龙袍时更冷。
他站在门口,目光落在苏妧鬓边的银簪上。
“你体内……有点不对劲。”
他低声问,“眉间的黑气是什么?”
苏妧正翻着《孙子兵法》,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那缕黑气绕着眉骨转了一圈。
“陛下是在担心我?”她合上书,敲了敲桌子,“还是怕我带兵反了?”
萧承煜没说话。
他在想三天前的消息:苏妧离京时调动了三百暗卫;早上御书房桌上那封边关急报——镇北军最近动作频繁。
他走近两步,影子罩住她:“我不愿你冒险,也不容你背叛。”
“真正的背叛,往往是因为逼得太紧。”苏妧站起来,两人只隔半尺。
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陛下要是真想留住我,该用真心,不是用宫墙。”
萧承煜握紧拳头。
他想抓住她的手,想亲吻她眉间的黑气,又怕她像蝴蝶一样碎掉。
最后只是扯了扯袖子,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把桌上的《孙子兵法》吹得哗哗响。
夜深了,苏妧坐在房间角落打坐。
黑莲力量在体内翻滚,这次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杀了他,你就能自由。”她猛地睁眼,满身冷汗。
镜子里,她的眼尾泛着诡异的红,像是被血洗过一样。
“小姐?”小桃端着参汤进来,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苏妧低下头,接过汤碗时手还在抖。
她看着碗里晃动的烛光,突然想起血书上那句“挚爱之血”——萧承煜算不算她的“挚爱”?
还是说,所谓的认主仪式,就是要她亲手毁掉自己的感情?
子时三刻,她再次盘腿坐下。
黑莲之力在体内凝聚成漩涡,她不再抵抗。
当那缕黑气再次浮现时,她听到了更清晰的声音:“快了,你会真正觉醒。”
月亮被乌云遮住一半。
苏妧望着窗外摇晃的树影,轻轻摸了摸胸口。
那里藏着半页血书,藏着边疆的情报,也藏着她越来越明显的野心。
铜漏落下最后一滴水,她睁开眼。
眼中的红淡了些,但多了一丝从前没有的阴沉。
她知道,自己己经站在悬崖边,而脚下,黑莲正在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