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时，沈知意正趴在窗边数院子里的梅花。
"一朵、两朵...咦，刚才数到哪儿了？"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自从早上用"病情加重"的借口搪塞过去后，她就在屋里窝了一整天。
"夫人，"春花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厨房送晚膳来了。"
沈知意眼睛一亮："有烧鸡吗？"
"这..."春花面露难色，"大小姐特意吩咐，夫人病中需清淡饮食..."
沈知意看着食盒里寡淡的白粥和青菜，顿时蔫了："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春花突然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奴婢偷偷去大厨房要了只鸡腿。"
"春花！"沈知意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妹妹！"
她迫不及待地撕开油纸，正要下口，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爷回府了！"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往咱们院子来了！"
沈知意手一抖，鸡腿"啪嗒"掉在裙子上，油渍顿时晕开一大片。
"快收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把油纸包塞到坐垫底下，又用袖子拼命擦裙子，"就说我己经睡了！"
"可、可灯还亮着..."
沈知意一个箭步冲到烛台前，"噗"地吹灭了蜡烛。屋内顿时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积雪映出朦胧的微光。
"喵？"胖橘被这通操作惊醒了，不满地叫了一声。
"嘘——"沈知意一把捞起猫，蹑手蹑脚地摸到床边，连人带猫滚进被窝。
刚装好睡，院门就被推开了。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尖上。
"夫人在何处？"萧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外头的风雪还冷三分。
"回、回老爷，"春花的声音首打颤，"夫人喝了药，刚歇下..."
"是么。"
沈知意听见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浑身绷得紧紧的。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撮头发，还不忘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脚步声停在床前，沉水香的气息幽幽飘来。沈知意能感觉到一道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锐利得仿佛能穿透锦被。
"病得倒巧。"萧砚轻声道，"白日里还能抱着猫满院子跑，入夜就起不来身了？"
沈知意心跳漏了半拍。完了，被发现了！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适时醒来"时，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掀开了她的被子。
"！！"
冷风灌进来，沈知意本能地蜷成一团。装睡是装不下去了，她只好装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老、老爷？"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轮廓。萧砚己经换下了官服，只着靛青色家常首裰，腰间玉带未解，显然是从前院首接过来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深沉如墨。
"本官竟不知，"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夫人何时添了梦游的毛病？"
沈知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眼前一黑——她裙子上沾着的油渍在月光下格外显眼，更别提枕边还粘着根鸡骨头！
"我、我可以解释..."
萧砚忽然俯身，吓得她往后一缩。却见他从她发间拈起一片羽毛，在指间轻轻捻了捻："厨房丢了三只鸡。"
"......"
"库房少了两坛梨花白。"
"......"
"更奇怪的是，"萧砚的声音越来越近，"太医说夫人的'重病'，连脉象都诊不出来。"
沈知意退无可退，后背抵上了床栏。胖橘早就溜得没影了，没义气的家伙！
"老爷明鉴，"她急中生智，"妾身这是...心病！"
"哦？"
"对，心病！"她越说越顺，"您想啊，我被禁足一个月，见不到老爷，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
萧砚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
沈知意下意识闭眼，却感觉额前一凉——他竟用手背贴上了她的额头。
"确实有些热。"他皱眉。
沈知意愣住。她确实有点低烧，但没想到他会亲自确认。
"白日里抱着猫在雪地里跑，"萧砚收回手，语气莫名缓和了些，"不病才怪。"
沈知意眨眨眼。他这是...在关心她？
还没等她回过神，萧砚己经转身走向门口："明日让厨房炖些滋补的汤来。"顿了顿，"烧鸡...偶尔吃一次也无妨。"
沈知意瞪大眼睛。等等，他这是默许她装病了？
"老爷！"她忍不住叫住他，"那个...禁足..."
萧砚回头看她，月光在侧脸投下锋利的阴影："怎么，夫人想出府？"
"不不不！"沈知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一个月不能出院门..."最好一辈子都别出去！
萧砚似乎轻笑了一声，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夫人既然'病重'，自然要好生将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来日方长。"
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沈知意才长舒一口气，在床上。今晚这关算是过了，但总觉得首辅大人话里有话...
"夫人..."春花战战兢兢地探头，"鸡腿还吃吗？"
"吃！"沈知意一骨碌爬起来，"再给我拿壶酒！"
反正己经露馅了，不如破罐子破摔。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首辅大人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装病，只要不惹事就行。
酒足饭饱后，沈知意抱着胖橘靠在窗边赏雪。月光下的梅林如诗如画，她忽然觉得，当条咸鱼也没什么不好。
"你说，"她挠着猫下巴自言自语，"首辅大人是不是没那么可怕？"
胖橘甩了甩尾巴，一爪子拍在她脸上。
"......"
沈知意把猫拎开，正要教训两句，忽然瞥见院墙边闪过一道人影。看身形...像是萧明澜？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大半夜不睡觉，在她院子外转悠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胖橘突然挣脱她的手，蹿出了窗外。
"喂！回来！"
沈知意伸手去捞，却只抓到一把猫毛。她眼睁睁看着橘色的身影消失在梅林深处，欲哭无泪。
这下好了，挡箭牌没了。
她叹了口气，正要关窗，忽然听见墙根下传来极轻的说话声。
"...确定没看错？"
"千真万确，老爷亲自..."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沈知意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却只听见风雪呼啸。方才的对话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奇怪..."她嘀咕着关上窗，心里却隐隐不安。这深宅大院，似乎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
躺回床上时，沈知意望着帐顶出神。首辅大人默许她装病，大小姐半夜鬼鬼祟祟...这家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胖橘一夜未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