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后厢的铁皮被雪粒子砸得咚咚响，苏小柔怀里的邝立新像块冰，凉得她隔着两层棉袄都能渗进骨头里。
耿澳半蹲着用战术手电照向那道紫黑的抓痕，光束扫过邝立新发青的手腕时，周剑突然挤过来："耿队，我老家邻居被狼抓过，拿绳子捆住伤口上端能缓毒。"
他说话时哈出白气，指节因为攥紧战术绳而泛白。
苏小柔这才注意到他后腰别着卷成圈的军用绳——末世里，这种能承重三百斤的绳子比黄金金贵。
耿澳没接话，拇指按在邝立新手腕脉搏上，三秒后抬头："心跳西十，体温三十度。"他声音像淬了冰，"就算血清能救，这体温也撑不到代谢药物。"
苏小柔喉头发紧，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此刻，邝立新该在老家给奶奶熬药，蓝绳上的平安扣还沾着中药香——可现在那根蓝绳正缠在他冻僵的手腕上，平安扣磕在变异体抓痕上，染了半片紫。
"肖哥。"她突然转头看向副驾的肖飞。
后厢没开灯，肖飞侧脸被仪表盘映得半明半暗，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他总说自己是队伍里的"和事佬"，可苏小柔知道，耿澳做决策前总要听他半句。
肖飞转过来时，帽檐上的雪渣簌簌落进衣领。
他盯着邝立新发紫的嘴唇看了三秒，伸手摸了摸苏小柔怀里的人："小柔说他奶奶是中医，说不定有土方子。"他又看向耿澳，"老耿，咱们车队还有两盒葡萄糖，给他吊上说不定能撑到加油站。"
耿澳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扯过周剑手里的绳子："绑大臂，三圈结。"他指尖擦过邝立新胳膊时顿了顿，"别勒断血管。"
周剑应了声，动作比平时慢了三倍。
他先把绳子在邝立新大臂上绕两圈，又加了道十字结，最后用战术刀背敲了敲绳结："这结就算他醒了挣扎，半小时内挣不开。"
苏小柔看着那圈深褐色的绳子勒进邝立新青白的皮肤，突然想起高中体育课，邝立新也是这样帮她绑过脚踝——当时她崴了脚，他红着脸说"我奶奶说绑太紧血脉不通"，结果绳结松得她走两步就散。
"小柔，葡萄糖。"肖飞递来个玻璃瓶子，瓶身上还沾着老陈的指纹。
苏小柔接过时，瓶身的温度烫得她缩了下手指——是肖飞揣在怀里捂热的。
卡车重新启动时，老陈从驾驶座探出头："前面三公里有个加油站，我记着去年路过时油罐车还在。"他鬓角的白发沾着雪，"就是...最近这雪下得邪乎，丧尸都往南边跑了，道上"
清净得反常。
这句话像根针，扎得苏小柔后颈发紧。
她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路灯残骸，雪幕里偶尔闪过丧尸的影子，却都歪歪扭扭往反方向跑——前世这个时候，丧尸潮该往北边的物资库涌才对。
"到了。"耿澳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加油站的霓虹灯牌半明半暗，"92#"的灯珠掉了两颗，在雪地上投出残缺的光斑。
周剑第一个跳下车，战术靴踩碎结在地面的冰壳，咔嚓声在空荡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
耿澳跟着下去，枪套始终敞开，手指搭在扳机护圈上。
"叶光明。"肖飞喊了声。
靠在角落的叶光明揉了揉太阳穴，闭眼前冲苏小柔点了下头。
他是队伍里唯一的精神系异能者，探查时额角会凸起青筋——此刻那青筋正顺着发际线往上爬，像条扭曲的蚯蚓。
苏小柔盯着他颤抖的睫毛，怀里的邝立新突然抽搐了一下。
她赶紧按住他的肩膀，却摸到一手黏腻——抓痕周围的皮肤己经开始溃烂，脓液浸透了他的棉衣袖口，散着股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
"没活物。"叶光明突然睁眼，额角的汗滴砸在雪地上，"加油机后面、便利店、仓库...连老鼠都没有。"
耿澳的枪指向便利店的玻璃门。
门没锁，他踹开时带起片雪花，门内货架歪倒，泡面袋散了一地，却连包开封的都没有——像是有人连夜清空了所有能吃的东西。
"太干净了。"周剑蹲下来，指尖蹭过地面的灰尘，"末世两年，就算没丧尸，老鼠也该来光顾。"他抬头时，帽檐上的雪落进衣领，"耿队，我总觉得...有人盯着咱们。"
苏小柔的红绳突然发烫，烫得她手腕一缩。
前世画面突然涌上来：也是这样的雪天，她跟着上一世的队伍在这加油，叶光明同样说"没活物"，结果他们启动卡车时，一团黑影从居民楼二楼扑下来——那是只小丧尸，个子只到腰际，却能一口咬断成年男人的颈动脉。
"肖哥，咱们拿了油赶紧走。"她攥住肖飞的袖子，声音发颤，"这地方...不对劲。"
肖飞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红绳传来："我让老陈先抽底油，周剑和耿澳守着泵机。"他另一只手搭在她后颈，像小时候哄她别害怕那样轻轻揉了揉，"小柔，咱们带的油只够到下一个聚居点，必须加。"
苏小柔望着他肩章上磨得发亮的队徽，喉咙发紧。
她知道肖飞说得对，可红绳还在发烫，烫得她想起前世那只小丧尸的眼睛——灰蓝色的，像冻硬的冰棱，咬穿周剑脖子时，嘴角还沾着没咽下去的碎肉。
"油罐车！"周剑突然喊了声。
加油站后巷停着辆银色油罐车，车身结着冰壳，却没被丧尸砸出凹痕。
耿澳用刀撬开车厢锁，里面传来汽油特有的刺鼻味——居然是满的。
"收进空间。"苏小柔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转头看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补："万一丧尸撞漏油，炸了加油站咱们都跑不了。"其实她空间里早存了三车油，但前世这油罐车被小丧尸撞翻，汽油流进下水道引来了上百只丧尸——此刻她红绳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必须把隐患除掉。
肖飞盯着她发烫的手腕看了两秒，突然笑了："小柔说得对，老耿，你帮她搭把手。"
耿澳没多问，和周剑一起把油罐车推到苏小柔面前。
苏小柔闭眼默念口诀，手腕的红绳突然发出暖光——等她睁眼时，油罐车己经消失不见，地面只留着两行冰壳被碾碎的痕迹。
"油抽好了。"老陈从加油机后探出头，"能加三百升，够跑到聚居点。"
众人开始往卡车上搬油桶时，苏小柔盯着对面的居民楼。
六楼的窗帘突然动了下，像是有人掀起条缝又放下。
她眯起眼，却只看见窗玻璃上结的冰花，像团扭曲的蛛网。
"上车！"耿澳拍了拍卡车后厢，"老陈，热车。"
引擎轰鸣声响起的瞬间，苏小柔听见细微的抓挠声。
她转头看向居民楼，正撞见张血污的小脸——那孩子最多七八岁，半边头皮翻着，露出白花花的脑浆，尖牙咬着嘴唇，指甲抠在窗台上，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小丧尸！"她喊出声的同时，那道黑影突然从六楼跃下。
"嘭——"
挡风玻璃裂出蛛网状的裂纹，小丧尸的脸贴在上面，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眼白。
它指甲抠进玻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口水顺着裂纹往下淌，在雪地上晕开团暗褐色的痕迹。
耿澳的枪己经顶在玻璃上，周剑的战术刀弹出半寸。
肖飞猛地把苏小柔按在后厢角落，自己挡在她前面。
可那尖叫像根针，扎破了雪幕里的寂静——居民楼里传来此起彼伏的低嚎，像潮水般漫过雪地，混着冰壳碎裂的咔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