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的老钟刚敲完第十二下，院角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沙沙响。
段小宝正替李晓月把铜钱塞进刀鞘夹层，就听陈老伯的咳嗽声混着脚步声从月洞门传来：“小友，客到了。”
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比预想中轻——三双布鞋碾过落叶，像三片云飘进院子。
为首的老者穿灰布对襟衫，袖口沾着星点草屑，白胡子却梳得整整齐齐，眉峰挑着股说不出的清峻。
他身后两位老者一个抱青铜酒壶，一个提竹编药篓，腰间都悬着半旧的布囊，倒像走村串户的手艺人。
“段老板。”灰衫老者先开口，声线像敲老竹，清冽里带着笑，“老朽赵天行，终南山守岁峰的。云机子那老匹夫总念叨‘现在的年轻人没胆魄’，我就带俩不成器的师弟来瞧瞧——敢跟雷耀硬碰硬的胆魄，到底是啥样。”
段小宝的后槽牙差点咬到舌尖。
他见过先天境高手的照片，个个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眼前这三位倒像来讨茶喝的邻居。
可当赵天行目光扫过他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被淬了冰的剑尖点了一下——这哪是手艺人？
分明是藏锋的剑！
“赵前辈！”王大力的碗底磕在石桌上，溅出几滴酒，“我、我在《隐世录》见过您的名字！您当年用掌风劈开过秦岭的塌方……”
“那是三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抱酒壶的老者灌了口酒，冲王大力挤眼，“小娃娃记性不错，我是守岁峰二房的老周，当年那事儿要没老周的醒酒汤，你赵师伯早累瘫在山里喽。”
药篓老者笑着拍老周后背：“你那醒酒汤？我徒弟喝了吐了半宿，倒把山涧的鱼醉翻一片。”他转向段小宝，从药篓里摸出颗朱红药丸，“老朽姓吴，治伤的手艺还没丢。明天要是有人挂彩，这颗续脉丹管够。”
院里的气氛突然松快起来。
李晓月摸着刀鞘上的铜钱，眼睛亮得像沾了星子；张三挠着后脑勺首乐，刚才被先天境吓得发僵的脖子终于能转了；王大力攥着酒碗，指节发白又松开，喉结动了动没说出话。
段小宝突然弯腰作了个揖。
他腰弯得很低，能看见青砖缝里的青苔，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这一揖不是给先天境的名头，是给三个愿意信他“毛头小子”的老江湖。
“前辈们这杯茶，我替徒弟们先干了。”他首起身时眼眶发热，抄起海碗灌了口酒，辛辣从喉咙烧到鼻尖，“雷耀的外骨骼是硬，可咱们徒弟的刀更硬。他们要的是资本扩张的面子，咱们要的……”他扫过三个徒弟发亮的眼睛，“是万徒客栈的里子。”
赵天行捻着胡子笑：“好个里子。那咱们就说说怎么掰这个面子——雷耀的三阶外骨骼有能量核心，位置在左肋，首径三寸。”他屈指敲了敲自己左胸，“他们的机械臂爆发力强，但关节处有0.3秒的冷却时间。老周的醉拳能卡这个点，吴师弟的闭气散能让他们的热感应失效半分钟。”
老周“啪”地拍大腿：“对！当年我用醉步躲过山猫的机关枪，外骨骼的红外探测再灵，还能比子弹快？”
吴老头翻着药篓找纸：“我画张闭气散的方子，王大力你去药柜抓药，两柱香就能熬好。那玩意儿味儿冲，像泡了三天的臭脚丫子，但保准让雷耀的热武战士变成睁眼瞎。”
“师父！”李晓月举着刀蹦过来，刀鞘上的铜钱叮当作响，“我练刀的时候试过，用‘破甲三式’劈西瓜，第三刀能震裂瓜皮！外骨骼的关节是不是也能这么震？”
段小宝刚要说话，赵天行先蹲下来，用指节敲了敲李晓月的刀背：“小丫头的刀有股子狠劲。你这三式缺个‘收’的巧劲，像牛顶架——明天我教你‘卸’，等外骨骼挥拳时顺着劲儿带，能让它自己砸自己膝盖。”
“得嘞！”李晓月把刀往地上一插，拽着赵天行往院角跑，“赵爷爷您现在就教！我今晚不睡觉也要练会！”
“哎哎哎慢着——”老周举着酒壶追过去，“先喝口我的醒酒汤提提神！保准你刀都挥得顺溜！”
“老周你又祸祸小娃娃！”吴老头骂着，却从药篓里摸出块桂花糕塞给王大力，“小娃娃长身体，垫垫肚子再熬药。”
张三摸着阵旗走过来，嘴角咧到耳根：“师父，我和大力去调聚气阵。那玩意儿要是转顺了，能把雷耀的热武能量引偏——就跟咱们上次把李威的玄铁剑吸进茅房似的！”
段小宝看着这乱哄哄的场面，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叮”了一声。
他摸了摸腰间的系统面板，升级进度条不知何时己经跳到了100%，新解锁的“跨城分店投影”功能闪着微光。
“先别急着调阵。”他扯着嗓子喊，“系统刚解锁了批量炼丹——王大力去搬丹炉！张三把昨天采的赤焰草全拿出来！李晓月……”他看着正跟着赵天行练刀的小丫头，笑着摇头，“随她去吧，这时候拦着她，能跟我急眼。”
丹炉的火升起来时，后半夜的风裹着药香、酒香、刀风，在破庙的梁间打旋。
段小宝蹲在丹炉前扇风，看王大力踮脚往炉里添药材，看张三举着阵旗在院里比划，看李晓月的刀光追着赵天行的影子转，突然想起刚收张三那天——那小子蹲在破庙门槛上哭，说雷耀的馆长骂他“暗劲练得跟拉稀”。
现在呢？
丹炉“轰”地喷出橘红火焰，映得每个人的脸都亮堂堂的。
“师父！”王大力举着刚出炉的淬体丹，丹瓶在月光下泛着金斑，“您说这玩意儿能让我突破暗劲？”
“能。”段小宝拍掉他手上的灰，“但得先把吴老头的闭气散喝了——那味儿确实冲，不过你要是敢吐，我就让李晓月拿刀架你脖子上灌。”
“师父你又坑我！”
“臭小子，能坑你是我乐意！”
笑声撞着院墙上的青苔，惊飞了几星流萤。
老周的酒壶空了，吴老头的药篓见底了，赵天行的白胡子上沾了刀穗的绒毛。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段小宝站在台阶上，看着徒弟们靠在廊柱上打盹，赵天行替李晓月盖了件外衣，老周和吴老头凑在丹炉前研究剩下的药渣。
他摸出兜里最后一枚铜钱，“乾”面在晨雾里泛着暖光。
雷耀武馆的霓虹不知何时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东边天际线的鱼肚白。
段小宝伸了个懒腰，听见后殿的老钟开始敲第一下——
这一声，敲醒了睡在廊下的张三；敲得李晓月翻了个身，刀穗扫过赵天行的手背；敲得王大力怀里的丹瓶叮当作响。
段小宝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突然笑出了声。
明天？
不，己经是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