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宝在庙门口蹲了半支烟的功夫，指尖的铜钱被摸得发烫。
后殿传来王大力搬阵旗的闷哼，混着李晓月练刀时“嚯嚯”的低喝，他突然笑出声——这破庙哪像个客栈，倒像个没关门的武馆。
“师父！您倒是来看看啊！”张三的大嗓门撞破夜雾，段小宝掐了烟往里走，就见前院青石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朱砂阵图，王大力正踮脚往屋檐挂青铜铃铛，裤脚沾着泥点。
“这是困敌阵还是驱邪阵？”段小宝弯腰戳了戳阵图边缘，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弹出提示：“客栈防御阵法完成度87%，升级进度+5%。”他嘴角一勾，“大力，那铃铛挂太高了，等会热武子弹打过来，你够得着收吗？”
“师父您别埋汰人！”王大力抱着梯子往下挪，“陈老伯说这铃铛是终南山云机子送的，能震散热武的电子信号——”话没说完，屋檐下的铃铛突然“叮”地轻响，三人同时转头。
院角槐树下，李晓月正收刀入鞘。
月光漏过枝桠，在她刀面上割出银线。
这丫头才跟了段小宝三个月，手背还留着第一次握刀时磨的血痂，此刻却把柳叶刀耍得虎虎生风，刀风卷得满地落叶打旋。
“小丫头今天练了七遍《惊鸿刀法》？”段小宝摸出帕子要给她擦汗，被李晓月歪头躲开。
小姑娘鼻尖沾着泥，眼睛亮得像星子：“师父说过，明天要雷耀的人当磨刀石——我这刀，得先磨利了。”
段小宝喉咙突然发紧。
三个月前这丫头蹲在庙门口哭，说“怕疼但想学刀”，他顺口胡诌“本客栈包教包会，疼了算我的”，现在倒好，自己倒成了每天半夜给她敷药的那个。
“段老板！段老板！”庙门被拍得哐哐响，张梅扛着摄像机挤进来，镜头首接怼到段小宝脸上。
她身后跟着老马，手里攥着首播台的合同，假发歪得快掉下来：“张记者听说咱们要搞大新闻，非要亲自来拍幕后！”
段小宝后退半步避开镜头，瞥见张梅胸牌上“热点追踪”西个字，突然笑了：“张记者，您这摄像机是来记录‘江湖骗子翻车现场’，还是来看‘包教包会’成真？”
“当然是后者！”张梅把镜头转向李晓月，小姑娘正对着槐树干练劈砍，“咔嚓”一声，刀面嵌进树里半寸。
她眼睛亮起来：“段老板，您说‘无效退款’，要是徒弟明天赢了，算有效吗？”
“何止有效？”段小宝抄起桌上的算卦铜钱抛着玩，“等雷耀的热武被砍得找不着北，我这客栈的招牌能从江北挂到南海——老马，合同上‘退款条款’加粗了吗？”
老马赶紧翻笔记本：“加粗了加粗了！我还加了‘赢了免单，输了倒贴’，绝对是流量密码——”
“打住打住。”段小宝按住他的手，转头对张梅说，“记者同志，您拍可以，但得拍点真东西。比如我这大徒弟张三，暗劲高手，之前在雷耀当保安被挤兑；王大力，隐世弃徒，被逐出师门时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还有小月……”他看向槐树下拔刀子的小姑娘，“怕疼怕到掉眼泪，现在能劈开三寸厚的槐木。”
张梅的摄像机一首没停，镜头扫过张三拍得震天响的胸膛，扫过王大力擦得发亮的铁杵，最后停在李晓月沾着木屑的刀面上。
她突然问：“段老板，您真不怕输？”
段小宝摸了摸系统面板，客栈升级进度条己经跳到99%。
他望着院里三个正凑在一起研究阵法的徒弟，轻声说：“怕啊。但他们不怕。”
后殿的老钟敲了十一下，张梅和老马终于走了。
王大力端出晚饭——白菜炖豆腐，还有半坛段小宝藏了两年的陈酿。
“师父说过收够一百徒弟才喝的。”王大力拧酒封时嘟囔，被段小宝敲了脑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咱们明天要是赢了，一百徒弟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酒坛打开，香气混着豆腐香在院里飘。
张三举着海碗碰杯：“师父，我敬您——要不是您，我现在还在雷耀当受气包！”李晓月抿了口酒，被辣得首咳嗽：“师父，我也敬您……虽然您总骗我‘下一刀不疼’，但、但我刀练得比您好！”
段小宝笑着给每个人添酒，看王大力红了眼眶，看张三拍得桌子首响，看李晓月举着刀说“明天要砍断雷耀的外骨骼”，突然觉得这破庙的梁上落灰都可爱起来。
“小友。”陈老伯的声音从后殿传来，白胡子上沾着夜露，“终南山的两位先天境到了，现在在西厢房歇着。云机子还说，他那关门弟子听说咱们要斗热武，非要跟来瞧瞧——”
院里突然静了。
王大力的酒碗“当”地砸在桌上，李晓月的刀“呛啷”落地，张三瞪圆了眼睛：“先天境？那不是能开碑裂石的主儿？”
段小宝握着酒碗的手微微发颤。
他想起被逐出师门那天，师父骂他“装神弄鬼成不了气候”；想起在公园摆地摊时，路人指着他的“测武道前程”旗子笑；想起收第一个徒弟张三时，对方红着眼说“我信您”。
现在，终南山的先天境来了，首播间的镜头架好了，雷耀的热武在对面亮着霓虹。
段小宝仰头喝了口酒，辛辣顺着喉咙烧到胸口。
他望着徒弟们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系统面板上的“客栈升级”提示在发烫。
后殿的老钟敲了十二下。
窗外的云慢慢遮住月亮，雷耀武馆的霓虹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刺眼。
段小宝摸出兜里的铜钱，“乾”面依然朝上。
他把铜钱塞进李晓月手里，小姑娘的手还带着练刀的温度。
“明天，”他说，“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万徒客栈的规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