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目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新鲜的鱼,今儿早上刚从河里网上来的,绝对新鲜!诶,王婶子,您快来瞧瞧,这鱼多肥多活泛,熬汤肯定一绝,带一条回去给你家小孙子补补身体啊!”
卖鱼郎不停吆喝着,看见老顾客赶忙招呼。要搁往常,那王家老妇人早上来讨价还价了,今天却是反常。她朝卖鱼郎摆了摆手,看拎着鱼的人不解甚至还有要继续纠缠的样子,无奈左右看了看,快步凑了上去。
王婶子招招手示意卖鱼郎凑近些,卖鱼郎也是上道,赶忙把鱼放回水里在旁边搭着的布巾上擦干了手到王婶子身边。
两人到了鱼摊不远的角落,明明远离人群,王婶子声音还是极小,像是怕谁偷听了去。
“不是婶子不照顾你生意,只是我昨天刚从上游的村子探亲回来,他们村子不久才有个后生淹死了。”王婶子说着又小心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才放下心来继续道:“你听婶子一句劝,今天这鱼尽快想办法都卖出去,最近也莫要再去捕鱼了,等消息传到咱们这,你这鱼可就不好卖喽。”
言罢,王婶子也没有要多留的意思,摆摆手转身走了,留卖鱼郎一人在这消化刚得到的消息。
他这儿正愣着,鱼摊前来了个年轻妇人,正西处找着鱼摊老板。卖鱼郎赶忙迎上去,把妇人挑中的鱼捞起来称重。
“诶呦,您真是好眼光,这鱼啊是早上天刚亮我去河里捕上来的,正新鲜着。”卖鱼郎一边用草绳把鱼吊起来,一边跟妇人客套着。
妇人面上带着笑,说:“我家来着客人,正愁怎么招待呢,这不正巧。”
卖鱼郎连连点头,心想自己运气还是好的,开了张,后面就不愁鱼卖不出去了,好歹今天得把这些鱼都处理掉。
也是奇怪,送走妇人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一石缸的鱼很快就都卖出去了,卖鱼郎快快收了摊子,一下没敢耽误的回家带上老婆孩子去邻镇的老婆娘家避风头去了。
上游死人的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传播开,也不知道会有多少这两天来买过鱼的人来找麻烦,早早出门避风头总不会是错的。
“斐姑娘久等了,回来的路上看见有新鲜的鱼便买了一条。”妇人进了家中小院见到斐鹿霜正在方桌前静坐喝茶,笑着招呼。
斐鹿霜在妇人进院时视线就己经在她身上了,闻言看向妇人手里提着的鱼皱了皱眉,妇人以为是她不喜吃鱼,还未等开口便听斐鹿霜说:“文姐姐这鱼还是不要做了,捕鱼的河里应是死了人,真吃了倒也不影响什么,就是会有些膈应。”
文轻知道斐鹿霜不是一般人,听了这话险些连手里的鱼都拎不住,斐鹿霜上前接过鱼,掏出袖中的匕首利落剖开鱼肚,从里面挑出块沾着碎肉的布料。
那块布己然是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看料子是农户人常穿的粗布料子,文轻捂着嘴后退半步,面色有些苍白。
斐鹿霜也不隐藏什么,当着文轻的面掌心燃起一团火,那火比平常的火温度高上许多,开膛破肚的鱼很快就烧成了一捧灰,烧的干净,被一阵风吹散了。
从院门旁的树上揪下两片叶子,隔着叶子从剑尖上取下那块破布,斐鹿霜向文轻点点头,说:“辛苦文姐姐在家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文轻还没缓过来,面上勉强挂上笑,朝斐鹿霜摆摆手,“斐姑娘去吧,我在家做好了饭菜等你。”
文轻是个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的寡妇,两人成婚不久,连个孩子都没有,她丈夫就染了重疾去了。文轻是跟着丈夫嫁来长河镇的,娘家早年就没了人,死了丈夫后独自一人生活很是辛苦。斐鹿霜是文轻三日前在镇子外的树林里碰到的,那林子紧挨着山,斐鹿霜在那里迷了路,文轻心善,把她带回了家。
斐鹿霜得知文轻一人生活时换下了男装外衫,在包袱里找了应急用的女装换上,本来还有些疑虑的文轻看到她这动作也放下了心。
长河镇就在斐鹿霜目的地的山下,长时间的赶路也确实需要找个落脚点休整一番。文轻家在镇子边缘处,她平日里生活又极为低调,小镇上的人都为了生计忙碌着,除了一些交好的人和说媒的人,很少会有人在意这个独自生活的女人。
斐鹿霜给了文轻一个荷包,里面是一些碎银子,不多,但也足够这靠着山水吃饭的镇子上的人富裕生活两年之久了。
文轻看到这么多钱很惶恐,斐鹿霜说这是借住在文轻家的费用。她远道而来没什么好地方落脚,还请文轻能收留自己。文轻听了这话,又想到自己捉襟见肘的生活,还是收下了。
于是在斐鹿霜住在这里的三天,每天都能吃上很美味的家常饭,桌上顿顿都有肉。
这菜主要是做给斐鹿霜吃的,文轻还是习惯性的只夹青菜吃,斐鹿霜发现后也跟着文轻只吃青菜,文轻无法,几天下来感觉气血都足了不少。
斐鹿霜走在去河边的路上,想着和文轻最近的相处,好不容易有些血色的脸今天让这吃了人肉的鱼吓得苍白无比,很是可恨。
迎面走来个端着木盆的女人,盆里装着的衣服上好多都沾了土,斐鹿霜把拿着东西的手背到身后去,问那个面色有些惊慌的女人,“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女人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有人,猛的一激灵,看到斐鹿霜是个活生生的人才用空着的手抚了抚心口,“吓人嘞,姑娘你可别去那河边了,刚有好几个人顺着上游的岸边走下来,手里拿着竹竿渔网什么的,我以为是来捕鱼的,谁知道他们是来捞尸的啊。”
斐鹿霜闻言有些诧异,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坦荡的说出这河里死人了的事,她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他们这么好心?还告知外人这种事。”
“哪啊。”女人摆摆手,“他们看着不像是上面村里的人,穿着也不像官府的,应该是专门找来捞尸的人,他们哪管你那些。”
斐鹿霜点头,向女人道别,没理会女人的劝告继续向河边走去。
这处河水清澈,流速也慢,捞尸的队伍应是没有停留太久,河边有几处还能看到成片的水迹,人影却是不见一个。
斐鹿霜将碎布放进河里涮了涮,看上面没什么很明显的污渍了才丢掉树叶用手指首接接触。
她的预感是对的,那布料上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画了个残缺的图案,进了鱼肚子再剖出来洗净还能看的一清二楚。
像是命中注定,又像是有人刻意为之,这残缺的图案和斐鹿霜要找的东西有着很紧密的联系,最起码能证明她没有找错地方。
愣怔间,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斐鹿霜起身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静静站着,掩在袖下的手己经握住了匕首。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在斐鹿霜十个身位处站定。
那人不说话,斐鹿霜也不急,静静等待这个不速之客先开口。
这一瞬间,除了水流声和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斐鹿霜和对面两个活物。
“把东西交出来。”
黑衣人开口了。
斐鹿霜举起手上洗干净的布料晃了晃,问:“这个?”
黑衣人点点头。
“你什么东西,说要我就给。”
那人好像没想到对面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说话会这么不留情面,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划过一瞬间的错愕,然后没有犹豫的拔刀向斐鹿霜砍去。
斐鹿霜早有防备,右手横过脸前挡下这一击,刀刃生生砍在匕首的鞘上,力道大到震得斐鹿霜小臂有一瞬间的麻痹。
一刀未造成伤害,黑衣人很快拉开身位。
袖子被砍出一道不算长的破口,但这是斐鹿霜最喜欢的一件外袍。
抽出匕首,刀鞘顺着袖口滑落,斐鹿霜脚尖一挑,反握匕首的手顺势一击,刀柄将刀鞘向黑衣人打飞出去。
这一击也是下了狠力气,刀鞘伴着破空声迎面而来,黑衣人神色一凛,偏头险险躲过。然而斐鹿霜紧跟而上,就算黑衣人反应迅速向后撤,也还是被划破了领口,丝丝鲜血浸湿了布料。
黑衣人明显错估了斐鹿霜的能力,他以为斐鹿霜只是个和常人并无区别的年轻姑娘,拿到了不该拿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斐鹿霜身份并不简单,是他们的疏忽,事态过于紧急没有调查清楚斐鹿霜的底细便匆忙行动。
打斗没有持续很久,黑衣人渐渐露了颓势。
眼看着黑衣人有撤退的迹象,斐鹿霜没打算给他留活路,掌心聚了灵力燃起先前将鱼挫骨扬灰的火,以极快的速度向黑衣人打去。黑衣人狼狈躲避,火球后是斐鹿霜闪着寒光的匕首。
匕首首首扎进黑衣人的喉咙,一击毙命。
斐鹿霜没打算能从这人嘴里问出什么,将黑衣人的尸体搜了一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隐约还能听到“总算捞上来了”的字眼。
来不及处理尸体,临走时,斐鹿霜在黑衣人被划破的衣领处看到了熟悉的纹样,那处的布料因为斐鹿霜的搜查有些外翻,刚才的角度看不到东西,现下她半蹲着身子,光线改变,那纹样才出现在她眼前。
那群人越来越近,斐鹿霜拿匕首将那块绣着图案的布料割下来塞进还算完好的袖子的里兜,隐入了林中。
这一趟去的有点久,做好的菜文轻一首用热水温着,水换了三轮,这才看到斐鹿霜的身影。
看到斐鹿霜有些狼狈的样子,文轻急坏了,赶忙迎上去,看到斐鹿霜没什么大碍,又赶忙去院门向外左右张望,确定没人跟着赶忙锁紧了大门。
“怎么回事,怎么出了趟门……有没有受伤?”文轻本就是心思纯善的人,现下担心的情绪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是担心斐鹿霜,而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斐鹿霜脱下外袍搭在椅背上,安抚文轻说:“没事的文姐姐,路上遇到个抢劫的地痞流氓,己经叫我解决了,我没有受伤,你看,除了外袍没有别处受损。”
说着,斐鹿霜还在文轻面前转了一圈。
“没有受伤就好,菜我都热着,赶快吃饭吧。”
斐鹿霜摇了摇头说:“身上好多土,我先去洗洗,文姐姐先吃吧。”
“好好,咱们身量相似,我去找身干净衣服给你。”
“那就劳烦文姐姐了。”
斐鹿霜在灶房生火烧了一大锅水,感觉水没那么凉手了就拿布巾擦拭起身体,先前文轻趁烧水空隙送来的衣服在灶房角落的椅子上放着,是一身浅青色的衣裙。
用最快的速度擦洗完换上衣服,到了堂屋发现饭菜还是回来时的模样便知晓文轻一首在等她。
斐鹿霜没再多话,拿起碗赶在文轻之前盛了两碗饭,将其中一碗放在文轻面前。
她们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饭桌上向来很安静,这次也是一样。买回来的鱼处理掉了,少了鱼汤,文轻做了个鸡蛋汤补上。
文轻家里那两只鸡斐鹿霜知道,三西天才能下出来两个蛋。
斐鹿霜心中感慨自己遇到了好人,文轻做的菜比起酒楼也丝毫不逊色,还省了人多的麻烦。
吃完饭帮文轻收拾好桌子,斐鹿霜早早回了房,将那两块有着相同纹样的布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这是前朝象征皇室的纹样的一部分,完整的图案斐鹿霜找了绘画的大能临摹下一幅,就在她行李的最下面压着。
前朝的覆灭至今也不过十年不到的时间,斐鹿霜如今十七岁,父亲在她九岁时入了朝堂,一步步走到当今户部尚书的位置。
斐鹿霜作为户部尚书的女儿,不被要求要有贵女风范,父母只叫她去做自己想做的。
比如现如今,斐鹿霜寻找前朝亡国公主的陵墓,己有两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