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时，赵云的青布衫还搭在门栓上。
段小宝蹲在门槛边数蚂蚁，余光瞥见那老头负手绕着客栈转了三圈，鞋尖在青石板上点出细碎的节奏——这是暗劲高手在探阵的手法，每一步都带着内劲震荡，试图震出阵法的破绽。
"赵长老这是要给我这破庙量地契？"段小宝抄起茶壶晃了晃，故意把茶渍溅在门槛上，"客房在后院西厢房，窗下种了株老桂树，夜里有露水落瓦的动静，您老可别嫌吵。"
赵云脚步一顿，转身时眉峰微挑："段老板倒是会挑屋子。"他没接茶，目光扫过西厢房的砖缝——那里隐约嵌着几枚铜钱，在月光下泛着暗金色，正是聚气阵的阵眼。
段小宝心里首抽抽。
系统升级后送的聚气阵他只研究了半宿，原想着给徒弟们偷偷加练用，哪成想头回用就要招待隐世长老。
他挠了挠后颈，堆出三分憨笑："我这人讲究个'风水养人'，西厢房坐西朝东，正合'紫气东来'的局。"
赵云没接话，径自往厢房去了。
段小宝望着他背影，摸出怀里的《惊鸿步》全本，封皮上的竹叶还带着白天的凉意。
系统面板在眼前浮动，"隐世窥探"任务奖励的《太初诀》残卷正闪着金光——这老头，怕不是来探底的，更是来送宝的。
亥时三刻，庭院里的石桌摆了两坛老刘送的桂花酿。
段小宝咬开泥封，酒香混着桂香窜进鼻腔，他偷摸往自己酒碗里多倒了半指："赵长老说要体验江湖气息，我这可只有粗酒，比不得青城山的云雾茶。"
"茶喝多了清肠，酒喝多了暖心。"赵云端起酒碗，指节在碗沿叩了叩，"段老板白天说三天后有热闹，可是和热武那帮人有关？"
段小宝的酒碗顿在嘴边。
白天张梅来采访时，他故意说漏嘴"要让玩铁疙瘩的开开眼"，没想到传到隐世宗门耳朵里这么快。
他灌了口酒压惊，抹了把嘴："您老说的是'铁穹武道馆'？
他们上个月在城南摆擂台，说古武是老古董，热武外骨骼能碾碎化劲高手。"
赵云的瞳孔缩了缩。
他放下酒碗，青瓷与石桌相撞发出清响："那擂台我听说了，外骨骼装了声波震荡器，三个化劲高手被震断了经脉。"
"所以我让徒弟们练了新招。"段小宝敲了敲石桌，故意拖长音调，"您老今夜要是不困，不妨看看？"
院角的灯笼"啪"地炸开一团火星。
张三从柴房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酱牛肉；李晓月提着那把比她高半头的雁翎刀，刀鞘上缠着粉色胶布——说是怕握刀时手滑，实则是前儿练刀砍到自己手指头，疼得掉金豆；王大力更离谱，光着膀子站在月光里，后背还沾着炼丹炉的黑灰，活像刚从煤堆里滚出来。
"张三，崩拳。"段小宝打了个响指。
年轻人抹了把嘴，酱牛肉"啪嗒"掉在地上。
他扎了个马桩，拳面擦过风时带起破空声，第一拳砸出闷响，第二拳竟震得空气嗡鸣，第三拳挥出时，院角的竹帘"刺啦"一声裂成两半——音爆！
赵云的酒碗"咔"地出现细纹。
他盯着张三泛红的拳面："暗劲巅峰？
他上个月来的时候，还只是明劲中期。"
"淬体丹管用。"段小宝捡起点燃的火折子，凑到李晓月刀前，"晓月，斩风刀。"
少女咬着下唇，刀鞘"呛啷"落地。
雁翎刀带起半轮银月，第一刀劈偏了半寸，砍在木桩边上；第二刀抖了抖手腕，刀刃擦着树皮削下片叶子；第三刀时，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冒着火："师父说怕疼就不是刀客！"
刀光闪过，合抱粗的木桩"咔嚓"裂成两半，断面平整得能照见月亮。
李晓月的虎口渗着血，却举着刀冲赵云咧嘴笑："长老，我没哭！"
王大力蹲下来捡起酱牛肉，拍了拍灰塞进嘴里："该我了吧？"他走到张三面前，拍了拍自己胸口，"来，崩拳。"
张三瞪圆了眼："师父说这招能打断暗劲高手的肋骨！"
"打断算我的。"王大力把沾着黑灰的胸口拍得"砰砰"响。
张三咬咬牙，攒足了劲挥出一拳。
闷响过后，王大力纹丝没动，反倒是张三疼得抱着手首跳脚："铁布衫？
这不是失传的......"
"十二重楼。"赵云突然开口。
他的手指扣住石桌边缘，青石板竟被捏出个指印，"我青城山典籍里记着，铁布衫练到十二重，能硬接先天高手的掌力。
这小子......"
"三个月前在破庙门口躺着要饭。"段小宝摸出块帕子给李晓月擦手，血珠渗进帕子，像朵开败的红梅，"我问他会什么，他说小时候跟着老乞丐学过两天硬气功，被师父嫌笨赶出来了。"
赵云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三个徒弟闹成一团，张三揉着发红的手追打王大力，李晓月举着断木桩非要给段小宝当镇纸，突然想起白天在厢房里感知到的聚气阵——那阵法运转时，连他这先天高手都觉得真气流转得更顺畅了些。
"段老板，你这客栈......"
"嘘。"段小宝突然竖起手指。
院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踩过青瓦。
他转头望向墙角的老槐树，树影里站着个穿灰布衫的年轻人，正踮着脚往窗里张望。
陈老伯从厨房晃出来，手里端着碗刚熬好的银耳羹。
他走到槐树下，突然绊了个踉跄，银耳羹"哗啦"泼在地上——那年轻人的脚刚踏进客栈范围，就像撞在无形的墙上，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写满震惊。
"小周？"赵云的声音冷了下来。
灰布衫年轻人僵在原地。
段小宝慢悠悠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酒渍："长老，贵宗门的探子，比热武的无人机还敬业。"
赵云闭了闭眼，冲阿明抬了抬下巴。
阿明像道影子般闪过去，拎着小周的后领提回来，年轻人的裤脚沾着刚才陈老伯泼的银耳羹，黏糊糊的。
"长老，我就是......"
"闭嘴。"赵云的声音像冰碴子，"回山后去戒律堂领三十戒鞭。"他转头看向段小宝，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段老板这困敌阵，倒是比我们青城山的'锁云阵'还妙三分。"
段小宝搓了搓手，笑得像偷到鱼的猫："长老要是喜欢，改日我让人抄个阵图送过去——不过得拿两坛青城山的云雾茶换。"
夜更深了。
赵云站在西厢房窗前，月光落在院中的石碑上，"万徒共尊"西个大字泛着幽光。
他摸出怀里的青城山玉佩，玉坠上的云纹突然发烫——这是宗门秘传的感应玉，只有遇到上古武道遗迹时才会有动静。
"难道......"他望着客栈里还亮着灯的练功房，张三正给李晓月包扎伤口，王大力蹲在炼丹炉前扇风，炉子里飘出的不是焦糊味，而是淡淡的药香，"真的是那个地方？"
后半夜起了雾。
段小宝裹着毯子缩在门廊下，望着赵云厢房的窗户，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徒弟成长进度+15%，宿主暗劲修为稳固。"他打了个哈欠，突然听见院外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这动静，像是老刘说的那位做药材生意的陈老板，可现在才寅时三刻......
"师父！"李晓月的脑袋从窗里探出来，"炼丹炉要开了！
王大力说这次肯定不炸！"
段小宝一个激灵蹦起来，往炼丹房跑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月光里，赵云的厢房窗户轻轻动了动，一片青城山的竹叶打着旋儿飘下来，落在"万徒共尊"的石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