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段小宝蹲在客栈门口的青石板上，用树枝戳了戳缩成毛球的黑羽鹰隼。
这鸟昨晚被王大力用麻袋扣下时还炸着毛扑棱，此刻却乖得很，圆溜溜的眼珠子跟着他的树枝转，爪子上的红绸子被血浸得发暗，像块风干的老腊肉。
"掌柜的，这血是鹰爪子上的，还是信上的？"李晓月端着搪瓷缸凑过来，热气糊在眼镜片上，把她的脸蒸成团白雾，"我刚用银针试了，血里有寒毒——北境的路子。"
段小宝挑了挑眉。
他昨夜摸黑拆信时就闻见那股子冷冽的药香，像极了寒渊宗用来保存秘籍的冰蟾膏，没想到是北境寒霜阁的手笔。
他把红绸子展开，朱砂写的字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紫："段小宝，三日内交出龙象体宿主林枫，否则寒霜阁三百战傀踏平万徒客栈。
落款：北境寒霜阁主·冷无锋。"
"战傀？"王大力扛着门板似的玄铁刀从院里冲出来，刀背撞在门框上"哐当"一声，"就是那些拿外骨骼裹着尸体的玩意儿？
上回我在黑市见着个一阶战傀，被我一膀子撞散架了——掌柜的，要不咱现在就去北境砸他山门？"
"砸山门？"段小宝把红绸子往兜里一塞，伸手揉了揉鹰隼的脑袋，鸟立刻歪着脖子啄他指尖，"你当北境是菜市场？
冷无锋那老匹夫能把战傀炼到三阶，手底下养着二十个暗劲高手当护院。"他突然笑出声，指节敲了敲自己太阳穴，"不过他急着要林枫，说明咱们这小徒弟的身份比我想得还金贵。"
李晓月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发梢还滴着洗头的水："掌柜的，你说这会不会是调虎离山？
上回寒渊宗的贼没偷成密室里的聚气阵图，难保他们没和北境搭上线。
要是咱们把林枫交出去，等咱们追过去救人，客栈里的宝贝不就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
段小宝眼睛一亮，伸手拍了拍李晓月肩膀："小月亮这脑子比我当年摆卦摊时还精！"他转身冲王大力挤眉弄眼，"大力，你等会去西街铁匠铺，让老张头给你打副龙纹护臂——要跟林枫后颈那红印子一模一样的。"
"啊？"王大力摸着后脑勺，玄铁刀在地上拖出火星子，"掌柜的你不是说我这麒麟臂不需要护具吗？"
"让你打你就打！"段小宝抄起扫帚作势要打，眼角却瞥见林枫从二楼下来。
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后颈的红印子淡了些，可攥着玉佩的手指关节发白，"小林子，过来。"
林枫走到近前，目光先落在段小宝兜里露出的红绸角，又扫过王大力的玄铁刀，最后停在李晓月沾着药渍的袖口上。
他喉结动了动："是为了我？"
"为了你，也为了段家。"段小宝收了扫帚，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掀开是三个还冒热气的糖油饼，"先吃，吃饱了再说正事。"
等三人啃完糖油饼，客栈里飘满芝麻香时，段小宝才领着林枫往后院走。
王大力扛着刀在前面开路，李晓月抱着个铜匣跟在后边，匣子里是段小宝新得的困敌阵图。
"这是备用据点，在城南老槐树底下的地窖。"段小宝掏出钥匙串，最末端的铜钥匙在晨光里泛着青，"当年我师傅被逐出师门时，偷偷给我留的——他说段家的根，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地窖门"吱呀"一声开了，霉味混着檀香涌出来。
李晓月打了个喷嚏，举着煤油灯照向西壁——墙上密密麻麻刻着阵纹，最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半卷羊皮书，封皮上"龙象焚心诀"五个字被摸得发亮。
"这是段家祖传的武谱，前三重我早背熟了。"段小宝伸手抚过羊皮卷，指尖在第西重的位置顿住，"当年你高祖父叛出段家，带走的就是这第西重。"他转头看向林枫，后者正盯着石台上的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他后颈的红印子，"冷无锋要你，寒渊宗要你，不是因为你能打，是因为你身上的龙象体，是段家血脉的钥匙。"
林枫伸手碰了碰镜面，镜中红印突然泛起金光，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他想起昨夜段小宝说的"你从来都不是孤家寡人"，想起玉佩里传来的暖，喉咙突然发紧："所以...我父亲当年让我杀你，是怕我知道自己姓段？"
"他怕的不是你知道，是怕你觉醒。"段小宝从铜匣里取出张泛黄的信纸，是昨夜飞鸽传书来的，"北境老友说，你高祖父带走的不仅是武谱，还有寒渊宗当年偷段家的镇宗之宝——九黎鼎的碎片。"他把信纸递给林枫，"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各方都盯着你了吧？
你不是棋子，是棋盘。"
地窖外突然传来王大力的吆喝："掌柜的！
东街的张婶说有群穿黑斗篷的人在客栈门口转悠！"
段小宝拍了拍林枫肩膀："走，带你去看场戏。"
等西人回到客栈时，门口己经围了七八个穿黑斗篷的人，为首的扛着柄带倒刺的铁枪，枪尖挑着块白幡，上书"寒霜阁讨逆"。
王大力立刻把新打的龙纹护臂套在胳膊上，故意把后颈露出来——那里用朱砂画了个和林枫一模一样的红印子。
"哪个是林枫？"铁枪男扯下斗篷，露出张刀疤脸，左眼戴着青铜护具，"识相的交人，不然老子把这破庙拆了！"
李晓月突然捂着嘴笑出声。
她手里攥着段小宝给的幻影阵旗，指尖轻轻一抖，客栈二楼的窗户"砰"地推开，露出个穿蓝布衫的身影——正是林枫的模样。
刀疤男的铁枪立刻抬起来，可等他冲过去时，那身影却"啪"地碎成一片星光。
"雕虫小技！"刀疤男吼着要砸门，王大力却一步跨到他跟前，龙纹护臂在阳光下泛着光："你要找的是我吧？"他咧嘴一笑，肌肉鼓得护臂带子"崩"地断了一根，"来啊，试试爷爷的麒麟臂！"
段小宝站在门檐下，看着黑羽鹰隼从王大力头顶飞过，爪子上多了块染着糖油饼香的红绸——那是他给冷无锋的回信："要林枫？
来万徒客栈，我让他亲自见你。"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望着天边渐起的星子，摸了摸腰间的钥匙串。
铜钥匙碰着阵旗发出轻响，像在应和他心里的算盘："江湖要乱了？
正好，乱局里才能种出新苗子。"
他转身看向客栈，王大力正追着刀疤男满街跑，李晓月蹲在地上收阵旗，林枫站在台阶上，望着自己后颈的红印子笑。
"明日...该把聚气阵升级了。"段小宝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敲了敲门框，"得让我的徒弟们，站得更稳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