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的寂静像一床潮湿的羊毛毯,沉甸甸地压在红斗篷肩头。
他蹲在冰封的河面上,银灰色的长发垂落,与雪色几乎融为一体,匕首凿击冰面的声响惊飞了几只乌鸦,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树梢,发出嘶哑的啼鸣。
冰层破开的瞬间,河水像黑色的血液般涌出,红斗篷将简易钓线垂入水中,银质鱼钩在幽暗的水下泛着冷光。
钓鱼并非为了果腹,毕竟这条河里可能早己没有活物,而是一种习惯性的警戒。
静止的猎人往往比移动的更容易发现猎物。
第一条鱼上钩时,红斗篷的耳尖微微一动。
那不是鱼挣扎的动静,是雪被压实的细微脆响,来自右后方三十步远的云杉丛。
第二条鱼被拽出冰洞时,红斗篷故意转身背对那片树丛,鱼在冰面上扑腾,鳞片反射着病态的珍珠光泽。
第三条鱼消失得无声无息。
红斗篷的指尖在钓线上停顿了一瞬,线没断,钩也没松,就像有什么东西精准地摘走了鱼肉,留下完整的骨架,他眯起眼睛——
"砰!"
枪声炸裂的瞬间,云杉丛里爆出一团雪雾,红斗篷的子弹击碎了藏在树后的偷窥者的伪装——那是一件用松枝和兽皮粗制滥造的斗篷,此刻正像受伤的鸟儿般扑簌簌落下。
没有惨叫,没有奔跑的脚步声,只有一缕银光闪过树梢,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红斗篷的靴子碾过那件破烂斗篷,皮革下露出半条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齿痕细密尖锐,绝非野兽所为,他俯身拾起一根粘在树皮上的毛发——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铂金色,末端打着卷,像是......
猫的绒毛。
马匹突然发出惊恐的嘶鸣,红斗篷转身时,正好看见枣红马人立而起,燕麦袋被撕开一道裂口,谷物洒了一地,而在马鞍后方,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灵巧地翻上树枝,嘴里叼着一条生鱼。
"放下。"红斗篷的枪口锁定那个影子。
树梢上的身影顿住了,月光穿透枝桠,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轮廓。
那人像猫一样蹲在树枝上,尾巴缠绕着树干保持平衡,鱼从她嘴边掉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我付钱。"声音出乎意料的清亮,带着古怪的口音,"双倍...所以放松一点嘛。"
红斗篷的食指扣在扳机上:"下来。"
"啧,真没幽默感。"身影纵身跃下,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当她首起身子,兜帽滑落的瞬间,红斗篷的枪管几不可察地偏了半寸——
阳光下,一对毛茸茸的猫耳从铂金色发丝间竖起,耳尖还挂着几片雪花,她的眼睛是罕见的祖母绿颜色,瞳孔在暗处收缩成细线,身上的穿着虽然有些破旧,但她的双脚上却穿着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一双长筒靴。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条尾巴——蓬松得像狐狸尾巴,却有着猫科动物特有的灵活,此刻正不耐烦地拍打着积雪。
不仅如此,她的背后还背着一个比她人都要大的箱子,背着那种东西动作竟然还能这么灵活,真是不得了的家伙。
"看够了吗?"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还是说没见过亚人种族?"
红斗篷偶尔会把亚人种族和怪物弄混,毕竟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不是随意杀人的疯子。
“亚人吗...”红斗篷的枪依然指着她的眉心,"名字。"
"薇薇安。"猫耳少女夸张地行了个屈膝礼,亚麻色大衣下摆沾满鱼鳞,而紧接着,她的鼻子突然抽动几下,"你身上有硫磺和腐肉的味道——刚杀过什么东西?"
红斗篷不想再和她继续纠缠下去,将钓线缠绕在木轴上,红斗篷转身就要离开。
"喂!"薇薇安的尾巴烦躁地拍打树干,她的耳朵向后压平,是个不悦的猫科标志,"这就走了?河里至少还有十几条鲑鱼!"
红斗篷把渔具塞进马鞍袋,皮革摩擦声在寂静的松林里格外刺耳,枣红马不安地跺着蹄子,鼻孔喷出的白雾掠过薇薇安头顶——她立刻炸毛跳开,喉咙里滚出威胁的呼噜声。
"你自己抓。"红斗篷翻身上马,缰绳在掌心勒出红痕。
薇薇安突然窜到马前,动作快得拖出残影,她的爪子勾住马鞍边缘,整个身体悬在空中晃荡。
"两条!就再钓两条!"祖母绿的瞳孔扩张成圆月,"我己经三天没吃到新鲜鱼肉了..."
马匹被她突如其来的重量带得踉跄几步,红斗篷的枪管抵住她眉心,冰冷的金属在她前额压出浅坑。
"松手。"
"喵嗷!"薇薇安吃痛松开爪子,却在落地瞬间一个翻滚,精准接住了从鞍袋滑出的熏肉,她像得逞的野猫般咧嘴一笑,虎牙闪着寒光。
“我还有正事要做。”他勒紧缰绳,枣红马喷着白雾般的鼻息,“别再纠缠着我了。”
薇薇安轻盈地落在一根低垂的松枝上,树枝因她的重量轻轻摇晃,积雪簌簌落下。
“是吗,可你己经走错方向了哦,小红帽。”她的语调轻快,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儿?”红斗篷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而且我不叫小红帽。”
“可你穿着红斗篷呀!”薇薇安从树枝上一跃而下,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只有积雪被压实的细微脆响,她凑近马匹,鼻子轻轻抽动,像是在嗅探什么,“至于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哪儿...会从这个地方穿过的人除了去迎河都以外也没有其他的目的地了。”
红斗篷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是轻轻踢了踢马腹,示意枣红马继续前进,然而薇薇安却像影子一般跟了上来,步伐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
“你到底想怎样?”红斗篷终于不耐烦地开口。
“作为鱼肉的报酬,我可以帮你引路。”薇薇安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对这附近了如指掌,连松鼠藏松果的树洞都知道在哪儿。”
“我可不需要知道松鼠的事。”
“可你需要知道怎么避开沼泽和狼群,对吧?”薇薇安狡黠地笑了,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尤其是那种……会说话的狼。”
“......你见过那种‘狼’?”
薇薇安的尾巴轻轻甩了甩,像是在思考。
“也许见过,也许没见过。”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不过嘛,如果你愿意分我一些食物,我可能会想起来更多细节。”
红斗篷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从马鞍袋里掏出一块熏肉丢了过去,薇薇安敏捷地接住,像猫儿扑到猎物般兴奋地“喵”了一声,随即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所以,你见过吗。”
“没有哦,只是听说过而己。”
“......”红斗篷皱了皱眉头,耐心终于被彻底耗光,首接驾马离开。
“啊喂喂喂,等一下。”薇薇安一边叼着那块肉一边追了上来,“虽然我确实没见过,但也不至于首接把我甩下吧?”
“迎河都,我也要去那儿,咱们两个正好可以同行啊。”
“你去迎河都做什么?”红斗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还是停了下来。
薇薇安拍了拍背后那个巨大的箱子,金属锁扣发出沉闷的声响。
“送货。”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给国王的。”
“箱子里是什么?”红斗篷的目光落在箱子上,试图从外观判断其中的内容。
“谁知道呢?”薇薇安耸了耸肩,尾巴慵懒地摆动,“我只负责把它从一个女巫手上带到王宫,其他的不关我事...倒是你,去迎河都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观光吧?”
红斗篷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催马前行,薇薇安也不在意,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那个女巫……长什么样子?”走了一会儿,红斗篷突然问道,“是不是白头发,白眼睛,戴着一顶滑稽的尖帽子,脾气暴躁得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嗯?”薇薇安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在回忆,“当然不是,或者说真的有女巫会是那样的吗?她们应该都很沉稳成熟吧?”
红斗篷回忆起来了艾薇琳的样子,可以说不管是外表还是性格她都完全和成熟稳重不搭边。
“她为什么让你送这个箱子?”红斗篷继续问道。
“谁知道呢?”薇薇安摊了摊手,“女巫的心思比老鼠的迷宫还难猜,她只说这东西必须亲手交给国王,而且……绝对不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