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在红斗篷腰间轻晃，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声响。
暮色渐沉，今天是血月，而森林的轮廓在血月下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剪影。
稍微叹了口气，红斗篷在一株雷击过的橡树旁停下，然而生起的火堆刚窜起第一缕青烟，草丛里就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野兽吗，还是......”红斗篷的手指无声地搭上匕首，异色瞳孔在火光中收缩成线。
拨开蕨丛的瞬间，月光像倾倒的水银般泻下，蜷缩在草窝里的身影猛地弹起，惊飞的夜露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银线。
那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栗色卷发间支棱着几根灰蓝色羽毛，的脚踝覆盖着细密鳞片，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没记错的话，那似乎是夜莺的特征，所以这家伙是和薇薇安一样的亚人吗？
少女后退时撞上了背后的树干，枯叶扑簌簌落在她肩头。
"别过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会唱歌......"
“哈？”
这莫名其妙的威胁让红斗篷感觉有些可笑，不过想到亚人的攻击手段都很特别，红斗篷还是后退了一步。
“放松一点。”他缓缓收回匕首，而少女的羽毛在夜风中簌簌抖动，看起来还是很警惕的样子。
"我只是在这里过夜而己，真想杀你早就用枪了。"
“唔.......”
火堆噼啪爆出个火星，照亮了他从腰包取出的熏肉，夜莺少女的目光也凝聚在了风干的鹿腿肉上，那肉的表面凝结着琥珀色的油脂，在火光中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想吃吗。”红斗篷将肉块放在半截枯木上，“可以分你一点。”
少女的鼻翼翕动，喉间发出极轻的咕噜声。
"不饿。"她说着，腹部却传来响亮的肠鸣，这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清晰得令人尴尬，少女立刻用羽毛覆盖的手臂挡住肚子，鳞片摩擦发出沙沙声。
红斗篷转身走向火堆，故意让银铃发出叮当声，当他第三次拨弄火堆时，余光瞥见少女像某种谨慎的鸟类般单脚跳近，迅速抓走了肉块。
咀嚼声从背后传来，带着鸟类特有的"咔哒"响动。
“你是亚人？”红斗篷主动开口问道。
"......米娅。"少女开口说，声音里混着咀嚼的动静，"那是我的名字。"
“我没问你的名字。”
“我也没有回答你，祖母说接受了别人的东西后就要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
红斗篷拨弄火堆的树枝顿了顿。
“所以你在这个鸟......鬼地方做什么？”想到对方就是鸟类的亚人，红斗篷将到嘴边的‘鸟不拉屎’收了回去。
“旅行。”
"旅行？"他盯着火焰里扭曲的树影问道，“目的地呢？”
“没有目的地。”
“那目标呢。”
"寻找真正的爱人！"米娅的羽毛突然全部竖起，她的音调陡然升高，带着夜莺特有的颤音，"要唱能让月亮碎裂的歌，要找到听完不会流血的耳朵！"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换做别人，一定会被她吓一大跳。
“我、我刚刚很激动吗。”
“你的毛都竖起来了。”
米娅有些尴尬的蹭了蹭手，随后叹了口气。
“抱歉，只要提起这件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你说想寻找真正的爱人。”红斗篷摇摇头继续说道，“什么样的才算是真正的爱人？”
“最起码，心灵的碰撞。”米娅用手轻点了一下她的胸口，“祖母告诉过我，当你遇到一生当中真正的爱人时，心就会怦怦跳呢。”
—
马车在暮色中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像某种催眠的韵律。
艾丽卡蜷缩在车厢角落，黑发披散在克劳德的肩膀上，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睫毛在火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而克劳德轻轻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三天前，他们告别了红斗篷，踏上了南下的旅途，克劳德本以为会一路艰难，但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这辆马车。
车夫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自称是南方的商人，愿意捎他们一程。
车厢内弥漫着稻草和皮革的气味，混合着艾丽卡发间淡淡的薰衣草香，克劳德望着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眼皮越来越重。
但就在这时——
"砰！"
马车突然剧烈震颤，像是碾过了什么障碍物，艾丽卡在睡梦中轻哼一声，但没有醒来，克劳德瞬间绷紧肌肉，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刀子。
“怎么了吗？”
"没事！"车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沙哑中带着一丝古怪的轻快，"只是块石头！"
克劳德皱起眉头。
——不对。
军人的首觉在他血管里尖叫，那震颤的力道太强了，不像是碾过石头，更像是撞上了什么活物，而且车夫的声音……有种诡异的黏腻感，像是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
他轻轻将艾丽卡放平，然后悄无声息地挪到车厢前部，手指搭在帘子上，缓缓掀开一条缝隙——
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照亮了驾驶座上的身影，而看清那个身影后，克劳德的瞳孔猛地一颤。
那根本不是车夫。
一只狼人正握着缰绳，灰色的皮毛在夜风中微微抖动，尖耳竖起，血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它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涎水顺着下巴滴落。
而真正的车夫——
克劳德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具无头尸体歪倒在狼人脚边，脖颈的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撕扯下来的，鲜血浸透了木板，顺着车轮的辐条滴落，在尘土中砸出暗红色的印记。
强烈的喘着粗气，克劳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车厢中，刚想拉着艾丽卡离开，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狼人的鼻子突然抽动了一下。
它缓缓转过头，血红色的眼珠首勾勾地对上了克劳德的视线。
"啊……被发现了呢。"它的嘴角勾勒起了狰狞的笑容，“真可惜，本来想顺路给你们找个浪漫点的葬身之处来着...哈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