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的时候，红斗篷继续出发。
"喂——"
米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鸟类特有的高频震颤，红斗篷没有回头，但放慢了脚步，让她能跟上，少女小跑几步与他并肩，她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鼻尖冻得微微发红。
"你的目的地是哪儿？"她歪着头问，栗色卷发间那几根灰蓝色羽毛。
"没有。"红斗篷简短地回答。
"诶？那目标呢？"
"也没有。"
"......那你旅行有什么意义？"
红斗篷停下脚步，异色瞳孔在晨光中收缩成线，他望向远处被雾气模糊的地平线，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城镇，没有山脉，甚至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消磨时间。"他说。
米娅的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O"形，随后皱起鼻子。
"那样好无聊啊。"
红斗篷继续向前走，而米娅跟上去后思考了一会儿。
"那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为什么？"
"没必要。"
米娅突然停下脚步，双手叉腰，羽毛全部竖起。
"这怎么能叫没必要呢！爱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她的声音再次升高，"它能让人跨越生死，能让月亮为之碎裂，能让——"
"能让你的羽毛全部炸开。"红斗篷打断她说道，"像只受惊的鸽子。"
"我、我才没有受惊！"米娅的羽毛立刻耷拉下来，并小声嘟囔道，"而且我是夜莺，不是鸽子......"
红斗篷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米娅快步跟上，像只不肯放弃的小鸟。
"那你为什么对爱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呢？"红斗篷反问，"为什么这么执着？"
米娅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锁骨，似乎在回忆。
"因为母亲每晚都会给我讲故事。"她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故事里的公主总是会遇到骑士，或是王子，或是某个命中注定的人......"
"他们历经磨难，最后总会得到美好的爱情，然后......"米娅的双手突然张开，做了个烟花绽放的手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故事而己。"红斗篷轻笑了一声说道，"现实没那么多‘从此以后’。"
"才不是！祖母说每个夜莺都会遇到命定之人！当我们的歌声能让对方流泪却不流血时，那就是——"
"考虑过生活吗？"红斗篷突然打断她，"食物，住处，冬天的柴火，受伤时的药草...倘若初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了你一枪怎么办？治疗魔药可不便宜。"
米娅的翅膀状手臂环抱住自己，鳞片在晨光中闪烁。
"爱情会解决一切！故事里都是这样的！当公主遇到真爱时，连巨龙都会主动献上宝藏！"
"然后饿死在堆满金币的巢穴里？"红斗篷又忍不住一笑，"龙类消化系统特殊，可以三年不进食，人类不行。"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扫兴！"米娅的脚尖踢起一簇枯叶，"母亲说过，只要心中有爱，就连最苦涩的浆果都会变甜！"
红斗篷从腰包取出个皱巴巴的野苹果，啃了一口，酸涩让他半边脸都皱了起来。
"尝过了，没变。"
米娅气鼓鼓地夺过苹果，狠狠咬下，随即被酸得浑身羽毛发抖，但她还是倔强地咽下去。
"......是、是你心不够诚！"
酸涩的余味还在舌尖徘徊，红斗篷看着米娅倔强地啃完最后一口野苹果，决定不再与其辩驳了。
"随你怎么想。"他最终说道，从腰间取下银质水壶灌了口清水，"但别被人用块糖就骗走了。"
"我才没那么蠢。"
“那样最好。”
红斗篷摇摇头，继续沿着兽径前行，而米娅像只迷路的小鸟般跟在他身后三码远的地方，时不时被地面上的藤蔓绊到。
走了约莫半小时，红斗篷突然停下，米娅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羽毛蹭到了斗篷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为什么跟着我？"
"我、我想请你带我离开这个森林..."米娅揉着鼻子后退两步，"己经在这里绕了好几天..."
"夜莺不会飞？"
"当然会！"米娅的羽毛全部竖起，像是受到了侮辱，她突然展开双臂，灰蓝色的羽翼从袖口延伸而出，但下一秒她就踉跄着收回翅膀，差点被自己的翼骨绊倒。
"只是..."她喘着气解释，羽毛凌乱地耷拉着，"飞行太耗体力了，如果遇到野兽时没了力气..."
说着，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祖母说夜莺的翅膀要留着保命用。"
红斗篷望向树冠间隙的天空，血月褪去后的苍穹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几缕云丝像被撕扯过的棉絮。
"半天路程。"他估算道，"跟紧点。"
米娅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羽毛也恢复了蓬松。
"你答应啦？"她雀跃地转了个圈，"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故事里肯帮助陌生人的角色最后都会..."
"再提那些没脑子的故事就把你喂狼。"
米娅立刻捂住嘴，并小跑着跟上红斗篷的步伐，时不时偷瞄他腰间的银铃，当第三次差点被树根绊倒时，她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铃铛看起来是女性会佩戴的啊，是重要的人送的吗？"
"闭嘴赶路。"
米娅的羽毛瞬间蔫了下去，但沉默只维持了十分钟，当她看到一丛蓝莓时又活跃起来。
"快看！是甜蜜浆果！传说中吃下它的恋人会..."
"有毒。"红斗篷用匕首拨开浆果丛，露出下面半截松鼠的骸骨，"看到牙印了吗？氰苷类毒素。"
"可、可是故事里说..."
"现实里的浆果，"红斗篷用刀尖挑起一颗果实，深紫色的汁液顺着刀刃流下，"颜色越鲜艳，死得越快。"
......
正午时分，他们来到一条小溪边，红斗篷蹲下身，捧了捧水洗脸，米娅学着他的样子俯身，却因为翅膀太重差点栽进水里，红斗篷及时揪住她的后领，像拎小鸟般把她提回来。
"谢谢..."米娅整理着羽毛，突然指着对岸惊呼，"看！是彩虹蘑菇！祖母说过，吃下彩虹蘑菇的恋人会..."
“砰！”
红斗篷的子弹擦着蘑菇伞盖飞过，将它炸成碎片。
"现在不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