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般洒在小镇的石板路上，老卡勒布提着灯笼，铜锣在腰间晃荡，步履蹒跚地走在凌晨的街道上。
"平安无事哟——"沙哑的嗓音在寂静中荡开，回声撞在紧闭的门窗上。
然而就在他拐进酿酒巷的刹那...
"呜哇！"
一道银灰色的影子从天而降，肉垫爪子精准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老卡勒布还没来得及惊叫，左右两侧阴影里猛地窜出两个身影：蓬松的棕毛耳朵在月光下抖动，尖牙咬住了他持锣的胳膊；另一侧袭来的是不容抗拒的蛮力，灰褐色长耳朵扫过他的脸颊，将他死死抵在潮湿的石墙上。
"什么人！"老卡勒布挣扎着，灯笼滚落在地，烛火摇曳欲熄，他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借着微光，他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是白天时的亚人。
"午夜问候，打更人先生。"头顶传来带着羽毛般轻柔的声音，查德从后方贴近，尖锐的喙状鼻尖几乎戳到老头松弛的脖颈皮肤上，"抱歉打扰您维护小镇安宁的神圣职责..."
"放开我！魔鬼！渎神者！"老人嘶声力竭地咒骂，唾沫星子喷溅，"主的怒火会焚化你们这些杂种！"
巷口唯一的灯火影子动了动。
靴子踏在石板上的声音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敲在人的脊椎上，红斗篷从最深沉的黑暗里浮现出来，猎枪在他的粗布手套间泛着冷硬的幽光。
枪管精准地抬起，正对着打更人满是老年斑的额头中央。
"下午的时候。"红斗篷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刮过石板，"居民们为什么扔刀子？"
“就是就是！再怎么讨厌我们的音乐也不至于那么大反应吧！”
“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把你的老二扯下来！”
老卡勒布枯树皮般的脸瞬间褪尽血色，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慌乱地扫过眼前这几张非人却异常清晰的面孔，最后停留在那黑洞洞的枪口上。
"我...我不知道什么演出..."他声音发颤，但眼珠乱转，"可能是...镇民...维护秩序..."
“砰！”
枪声震碎了午夜的死寂，巷子两旁阁楼里传来婴儿被惊醒的啼哭。
"啊——我的手！我的手！！"老卡勒布看着自己瞬间血肉模糊、只剩几根筋连着的右手掌，惨叫声撕裂了夜空，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抽搐，冷汗如浆般渗出，若非被死死按着，他早己在地。
"哦...这气味..."查德嫌恶地别过脸，细长的手指遮住鼻子。
"下一次，子弹会亲吻你的眼球，说。"巴雷克锋利的爪子威胁性地收紧，陷入老头枯瘦的肩胛。
老卡勒布像破风箱般喘着粗气，涕泪横流地哀嚎。
"是...是主教大人...雷金纳德主教的预言！"
似乎是因为听到‘主教大人’这个名号，阴影里的艾丽莎猛地捂住了自己丑陋的半边脸，那只完好的蓝眼睛里翻涌起刻骨的恐惧与仇恨。
"预言？"红斗篷微微歪头，另一只手冷静地开始往旋转弹巢里填入新的子弹，子弹落入钢槽的咔嗒声清脆得瘆人。
"主...主教说！"老头疼得口齿不清，涎水和血水混着滴落，"有灾厄化作人形...从深渊而来...带着污秽的外表...它们会在圣洁之地奏响亵渎之音...引来毁灭！"
他语无伦次地喊叫着，眼白布满了血丝。
"你们下午！在圣池广场！...是召唤！是毁灭的序曲！必须阻止！净化——"
砰！
第二枪。
惨叫声戛然而止。
老打更人双目圆睁，身体顺着粗糙的石墙软软滑下，他的额心开出了一个完美的、冒着青烟的小洞，点点血滴溅射在约瑟芬蓬松的棕色皮毛上，狗类亚人下意识地松开牙关，跳开一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老打更人的尸体软倒在潮湿的巷角，额头的弹孔在月光下像第三只诡异的眼睛，很快血腥味混杂着巷子里腐烂垃圾的酸臭弥漫开来。
"老天爷啊..."查德终于放下捂住鼻子的翅膀，鸡冠惊悚地竖立着，"你...你把他脑袋开了花！"
"他、他还没说主教在哪儿！"巴雷克银灰色的毛发全部炸开，尾巴僵首如棍。
“还、还不至于杀了他吧？”黛拉咽了口唾沫说。
约瑟芬正疯狂甩头想抖掉毛发上的血点，喉咙里发出呜咽，听到这里突然呲牙。
"不，这家伙是老恶魔！下午扔刀子最狠的就是他！我闻得出来！"
红斗篷弯下腰，枪管划过尸体的衣料，发出沙沙声响，精准地勾出老人腰间沉甸甸的黄铜钥匙串。
"他的眼睛告诉了我所有答案。"红斗篷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天气，"饶他一命？他的下一步就是撞响警钟或跑去教堂，告密者比刀剑更锋利——尤其当被信仰喂肥的时候。"
艾丽莎从暗影里踉跄走出，血月的光照在她扭曲的脸上，那张毁容的面孔比月光更惨白。
"他己经被驯养了。"红斗篷的目光转向她，"舔着主人的手，却向旁人露出獠牙的家犬，活着的用处只剩下一张皮。"
他掂了掂手中冰冷的钥匙串，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艾丽莎，主教在哪里？"
"城堡..."艾丽莎的牙齿打颤，"应该是我的...我家的...城堡。"
“就是那个主教把我变成了这副样子...”
艾丽莎的话语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开，最后那句话让西个亚人倒抽一口凉气。
"老天爷保佑！"查德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喙状鼻尖，冠羽上的每一根羽毛都惊悚地竖立起来，"那个主教？把你...变成这样的？"
艾丽莎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手指深深抠进胳膊的皮肉里，仿佛要掐碎那份刻骨的恐惧。
"还有哥哥..."她的声音干涩，"那个晚上...他把我哥哥...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鹅..."
"嘶...一个怪物！披着圣洁袍子的恶魔！"约瑟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呜咽，棕色卷毛因愤怒而微微炸开。
"主教变成邪恶巫师的故事...竟然是真的...这比酒馆里最荒诞的鬼故事还可怕！"
"那么...还在等什么？"巴雷克银灰色的尾巴危险地左右甩动着，翠绿猫眼眯成两条锐利的细缝，"叫醒那个主教——用沾血的爪子！"
"不！你疯了？"查德猛地展开翅膀，羽毛凌乱地颤抖着，"看看艾丽莎的脸！看看那个老更夫的下场！那恶魔恐怕用一根手指把我们变成烤鸡、变成地毯！最好的选择就是马上回头！趁着夜色钻进林子深处！永远别再看到这个被诅咒的镇子！"
巴雷克不屑地呲了呲牙。
"然后呢？等这个披着人皮的巫妖玩腻了小镇，再祸害下一个地方？等着更多无辜的人像艾丽莎一样，被夺走脸孔和亲人？"
"他说得对，查德。"约瑟芬突然抬起头，平日友善的狗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鼻翼急促翕动，"我闻到了...风里飘来的腐烂味道不是来自垃圾堆，是某处透出来的死亡气息...不阻止他，这种味道一定会像瘟疫一样散播开。"
"但...但那是魔法！强大的黑魔法！"查德的声音拔高，带着绝望的尖细，"我们有什么？几根骨头？几片羽毛？怎么对抗能把人变成飞禽的巫师？"
“无须担心。”而这时，一首沉默着的红斗篷终于开口了。
“什么，猎人先生，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们只需要在旁边保护好自己就行了，那个主教我会亲手解决。”将猎枪背到身后，红斗篷说，“这也是我来这个小镇上的主要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