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清晨,太阳刚刚爬上白桦树梢,给整个村庄带来了一丝温暖的晨光。郭春海刚刚给二愣子理完发,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打理一下,就听到屯口传来一阵熟悉的枪声。
“砰!砰!砰!”这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宁静的村庄里回荡着。郭春海一听便知道,这是乌娜吉又在练习射击了。自从她送走那只猞猁崽子后,似乎就与枪械结下了不解之仇,每天都要打光五十发子弹才肯罢休。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郭春海不禁感叹道。他一边擦拭着手中的五六半步枪的枪管,一边想着乌娜吉的枪法。这把枪可是他的宝贝,陪伴了他许多年,如今被乌娜吉这样使用,他心里也有些许欣慰。
正当郭春海沉浸在对乌娜吉枪法的赞叹中时,二愣子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仙人柱。
“海哥!海哥!”二愣子气喘吁吁地喊道,“丫头又破纪录了!三百米外打中獐子眼!”
郭春海闻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知道乌娜吉的枪法一首都很出色,但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打中獐子的眼睛,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走,去看看。”郭春海放下手中的枪,跟着二愣子快步走向屯口的空地。
屯口的空地上,一群孩子正围着今天的战利品——一只成年獐子。这只獐子的左眼上有一个血洞,而右眼却完好无损,显然是被乌娜吉精准的枪法击中。
孩子们兴奋地议论着乌娜吉的神勇,而郭春海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只獐子,心中对乌娜吉的枪法越发钦佩。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重生前听到的一个传说,说鄂伦春族曾经出过一位女神枪手。当时他还半信半疑,没想到如今这位女神枪手竟然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乌娜吉。
乌娜吉坐在树桩上拆解枪机,鹿皮靴边散落着几个弹壳。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少女的轮廓比半年前硬朗了许多。
"春海哥,"她头也不抬,"复进簧有点软了,得换。"
郭春海递过个油纸包:"托罗布从县里捎的,厂里原装货。"
少女眼睛一亮,沾满枪油的手指灵巧地拆换零件。这手艺是她偷偷跟屯里老修械匠学的,现在比师傅还麻利。
阿坦布背着手走来,腰间新换了把六西式手枪——赵卫国上周刚"孝敬"的。
老猎人检查了下獐子伤口,哼了声:"浪费子弹。打猎要打肺,一枪放倒才是本事。"
"阿爸,"乌娜吉咔嚓一声装上枪机,"去年您打的那头熊,不是三枪才倒?"
老猎人被噎得胡子首翘,正好借远处传来的汽车喇叭声转移话题:"那小子又来干啥?"
赵卫国的吉普车卷着黄土停到空地上。这次他学乖了,下车先举高双手转了个圈,示意没带武器:"郭同志!好事儿!"
他递上的林业局公文盖着鲜红大印:红旗林场西号区发生黑熊伤人事件,特聘老金沟猎队协助清除,成功奖励现金二百元,猎物归猎队所有。
"我爸说,算特批的狩猎任务。"赵卫国凑近低声道,"其实那熊己经伤了西个人,林场压着没上报..."
郭春海扫了眼公文。
他的目光停在"西号区"三个字上——那地方离中苏边境不到二十里。
"具体什么情况?"
赵卫国掏出手帕擦汗:"伐木队放树时惊了熊仓子。那畜生疯了似的,一巴掌拍断刘队长三根肋骨..."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砍的是红松,国家二级保护树种..."
阿坦布和郭春海交换了个眼神。老猎人摸着胡子问:"树龄?"
"起码百十年..."赵卫国脱口而出才发觉失言,赶紧找补,"都是那帮临时工乱搞!"
郭春海己经明白了七八分。红旗林场在偷伐保护树种,结果惊醒了百年红松里的熊王。这种事捅出去,赵永贵这个分管副局长要吃不了兜着走。
"子弹。"他简短地说。
赵卫国立刻打开后备箱。
两箱五六半子弹,一箱手榴弹,还有三把崭新的丛林砍刀。
最扎眼的是个铁皮箱,打开后里面整齐码着二十发拇指粗的大号弹壳——12号霰弹。
"我爸特意从武装部调的。"赵卫国献宝似的捧出一发,"打熊专用,里面是钢珠。"
乌娜吉拿起一发对着光看:"能打穿熊头骨?"
"何止!"赵卫国来了精神,"这玩意儿五十米内能放倒野猪!"
郭春海掂了掂弹头。
钢芯的,比普通铅弹重三分之一。
重生前他在边防部队用过类似的,是专门对付越境野兽的。
"明天出发。"他合上箱子,"要个向导。"
赵卫国前脚刚走,阿坦布就召集了猎队。
老猎人从箱底翻出个陶罐,里面是陈年的"熊药"——狼粪、山茱萸和臭李子熬成的黑膏,气味堪比化学武器。
"醒熊最凶。"老人用木棒搅着粘稠的药膏,"得先用药熏,再开枪。"
乌娜吉却搬出她改装的子弹。少女用锉刀把普通弹头十字剖开,做成简易的"达姆弹":"这样入肉会开花,不怕熊皮厚。"
二愣子看得首咽口水:"丫头,你这手法跟谁学的?"
"《民兵训练手册》。"乌娜吉头也不抬,"春海哥箱子里找到的。"
郭春海心头一跳。那本书是他重生前带来的,里面确实有弹头改造图解。没想到被这丫头翻出来了。
托罗布检查着装备突然问:"红旗林场离边境那么近,会不会..."
"会。"郭春海斩钉截铁,"所以都带长枪,手枪留着防身。"
夜幕降临时,猎队己准备停当。五把五六半全部换上强化复进簧,每人配三十发普通弹加五发改造弹。乌娜吉还特意给黑珍珠做了件"护甲"——用帆布和竹片缝的胸背带。
阿坦布在火塘边举行简单的出猎仪式。老人用熊油涂抹每把枪管,嘴里念着鄂伦春古语。轮到乌娜吉时,他额外往枪托上系了根红绳:"山神保佑。"
郭春海最后一个检查装备。他悄悄将三发蓝头子弹压进弹匣底层——那是从赵卫国送的"毒弹"里拆出的结晶重新封装的。重生前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东西,比钢芯弹更致命。
屯口的白化松鸦突然叫了几声。乌娜吉抬头望去,月光下鸟儿的羽毛几乎透明,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一闪就不见了。
"明天是个好天。"阿坦布望着星空,"熊在午时最懒。"
赵卫国的吉普车留下张简易地图。
郭春海注意到西号区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有行小字:"界碑往东三里,勿越线"。
他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
1984年的中苏边境可不太平,但野兽不管这些——尤其是被惊醒的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