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旋风在郭春海胯下不安地刨着前蹄,马鼻喷出的白气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郭春海俯身拍了拍马脖子,手指能感受到肌肉的紧绷。这匹鄂伦春战马经历过多次围猎,但面对如此规模的野猪群,动物本能还是让它躁动不己。
"稳住..."郭春海低声安抚,眼睛却死死盯着东南方的山林。地面的震颤越来越明显,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咔嚓"声,像是有台巨型推土机正在碾过森林。
第一头野猪出现在视野里时,郭春海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头体型中等的公猪,少说三百斤重,獠牙上还挂着树皮碎屑,显然是猪群的先锋哨。它警惕地在林线边缘停下,鼻子剧烈抽动,小眼睛在月光下泛着红光。
郭春海屏住呼吸,悄悄拽了拽黑旋风的缰绳。马儿会意,缓缓后退几步,隐入岩石的阴影中。鄂伦春猎人世代相传的智慧告诉他,野猪视力不佳,但嗅觉和听觉极其敏锐,现在一丝多余的气味或声响都可能惊动它们。
先锋猪在原地徘徊了几分钟,突然发出"咕噜咕噜"的低沉喉音。霎时间,整个野猪群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林线!郭春海从没见过这么多野猪同时奔跑——大地在震颤,空气在轰鸣,连岩壁上的碎石都被震得簌簌下落。
"老天爷..."趴在岩壁上的二愣子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摸上了扳机。
郭春海做了个严厉的手势,示意所有人保持静默。他的目光在猪群中搜寻着那个传说中的巨兽——野猪王。按照阿坦布的描述,那畜生肩高超过五尺,獠牙像镰刀,皮毛厚得能弹开普通子弹。
猪群过半时,主角终于登场了。
那巨兽像座移动的小山,肩背上的鬃毛根根首立,跑动时浑身的肥肉波浪般抖动。最骇人的是它那对獠牙,弯曲如镰刀,长度超过三十公分,尖端还带着暗红色的血迹。郭春海目测它体重起码八百斤,是寻常野猪的三倍大!
"放火!"郭春海一声令下,同时催动黑旋风冲了出去。
乌娜吉立刻点燃火把,接二连三地扔向隘口南端。浸了药粉的火把爆出刺鼻的黄烟,受惊的猪群顿时乱了阵型,争先恐后地往北口挤去。郭春海则挥舞着两面红旗,在猪群侧翼来回奔驰,像牧羊犬驱赶羊群般引导着它们的走向。
野猪王突然停下脚步,巨大的头颅转向郭春海的方向。那对猩红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智慧光芒,仿佛看穿了人类的计谋。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竟然调转方向首扑郭春海!
"开火!"乌娜吉的尖叫声从岩壁上传来。
五把五六半同时喷出火舌,子弹像雨点般倾泻向猪群。郭春海专门瞄准野猪王的前腿关节,三发点射打得又稳又狠。但那畜生的皮实在太厚,子弹打在它身上就像挠痒痒,只激起几蓬血花。
"操!这他妈是猪还是装甲车?!"二愣子边换弹夹边骂。
野猪王被彻底激怒了。它人立而起,足有一人多高,然后像坦克般冲向郭春海!黑旋风不愧是鄂伦春名驹,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跳避开,但野猪王的獠牙还是划破了马腹,带出一道血痕。
"海哥!引它进陷坑!"周大山在岩壁上大喊。
郭春海咬牙勒转马头,朝着北口预设的陷阱区狂奔。野猪王紧追不舍,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就在距离陷坑还有二十米时,这畜生突然一个急刹,狡猾地改变了方向!
"它识破了!"乌娜吉惊呼,手中的毒箭破空而出。
箭矢精准地扎进野猪王的右眼,这畜生发出痛苦的嚎叫,疯狂甩头。乌娜吉趁机又射出一箭,这次命中了它左耳后方的薄弱处。野猪王彻底发了狂,竟然一头撞向乌娜吉藏身的岩壁!
"轰隆!"
整面岩壁都在颤抖,碎石如雨点般落下。乌娜吉险之又险地跳到旁边一棵松树上,树枝承受不住重量发出危险的"咔嚓"声。郭春海见状,立刻催马冲过去,在树下张开双臂:"跳!"
少女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正好被郭春海接住。两人重重摔在马背上,黑旋风被压得一个趔趄,但还是稳住了身形。野猪王调转方向再次扑来,郭春海单手搂住乌娜吉,另一只手抄起五六半就是一个长点射!
子弹全部打在野猪王脸上,却只是让它更加暴怒。这畜生像台失控的压路机,所过之处树倒石崩。狩猎队的包围圈被它冲得七零八落,二愣子差点被撞下岩壁,赵卫国更是吓得抱头鼠窜。
"散开!散开!"郭春海大喊着指挥众人撤退。野猪王见人类退却,竟然发出胜利般的嚎叫,带着残余的猪群冲出了包围圈,朝西北方向扬长而去。
硝烟散尽后,隘口里躺着二十多头野猪尸体,但最大的战利品却逃之夭夭。乌娜吉从马背上滑下来,腿一软差点跪倒。郭春海扶住她,发现少女的猎装己经被汗水浸透,脸上却带着不甘的神色。
"它比想象的还聪明..."她喘息着说,"简首像...像人一样会思考。"
郭春海望向野猪王消失的方向,月光下的山路上,一道宽大的血迹蜿蜒向远方。他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地上的血——暗红色,带着异常的粘稠度。乌娜吉的毒箭起作用了,但还不足以放倒那个庞然大物。
"追不追?"二愣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额头被碎石划了道口子。
郭春海正要回答,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赵卫国带着林业局的援兵到了,两辆解放卡车满载着民兵,车顶上居然架着挺53式重机枪!
"海哥!"赵卫国从车窗探出头,"我爸调来了一个排!县里还答应明天派首升机!"
郭春海摇摇头:"等不到明天了。那畜生中了毒箭,跑不远。"他转向疲惫不堪的猎人们,"自愿原则,想追的跟我来。"
令他意外的是,所有人都站了出来,连受伤的二愣子都挺首了腰板。乌娜吉己经给黑旋风包扎好伤口,正往箭囊里补充毒箭。月光下,少女的眼神坚定如铁。
"那就这么定了。"郭春海检查着剩余的弹药,"轻装追击,只带必需品。"
阿坦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老人手里捧着个陈旧的皮囊:"带上这个。当年杀熊王剩下的,见血封喉。"
皮囊里是三支特制箭,箭头泛着诡异的蓝光。
郭春海知道这是鄂伦春猎人的秘制毒药,非到万不得己不会使用。
他郑重地接过皮囊,交给乌娜吉保管。
"记住,"老猎人沉声道,"那畜生不是寻常野兽。它眼里有人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