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在月光下像一条暗红色的小溪,指引着狩猎队前进的方向。
郭春海走在最前面,黑旋风的蹄铁包了麻布,踩在雪地上几乎没有声响。
乌娜吉的枣红马紧随其后,少女的长弓始终搭着箭,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黑黢黢的树影。
"停。"郭春海突然抬手,众人立刻勒住马匹。
他跳下马,蹲下身检查雪地上的痕迹——血迹在这里变得更多了,还混杂着某种黄绿色的脓液。
野猪王的脚印也开始变得凌乱,显示它的步伐己经不稳。
"毒发作了。"乌娜吉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一支插在树上的箭杆——这是她之前射出的毒箭,箭头上还带着血肉。
二愣子凑过来,压低声音问:"距离多远?"
郭春海望向西北方的一片橡树林:"不超过五百米。它需要水源,前面就是月亮泡子。"
众人卸下马鞍上的多余装备,只带武器和少量弹药。赵卫国坚持要跟来,被郭春海严厉制止:"你带民兵守在这里,建立第二道防线。如果它往回跑,就用机枪扫射。"
月亮泡子是山间的天然水塘,形如弯月,因此得名。当狩猎队悄悄摸到泡子边缘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野猪王正躺在水边,庞大的身躯像座黑色的小山。它时而痛苦地抽搐,时而用獠牙刨地,发出低沉的呻吟。
"它在排毒。"乌娜吉耳语道,"野猪受伤后会找水边吃特定草药。"
郭春海仔细观察地形。泡子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来时的路。野猪王选择的休息点很巧妙——背靠一块巨石,左右都是深水,正面视野开阔,任何接近者都会暴露。
"分三组。"他用手势布置战术,"二愣子带三人绕到左侧岩壁;周大山带两人堵住退路;我和乌娜吉从正面吸引注意力。"
众人无声地散开。郭春海和乌娜吉匍匐前进,借着灌木的掩护一点点接近。在距离野猪王约五十米处,郭春海突然按住乌娜吉的肩膀——那畜生的耳朵动了动,鼻子也开始剧烈抽动。
"它闻到我们了。"郭春海用唇语说。
几乎同时,野猪王猛地抬起头,猩红的小眼睛首勾勾地看向他们的藏身处!这畜生竟然拖着受伤的身躯站了起来,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现在!"郭春海大喝一声,手中的五六半喷出火舌。
枪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野猪王发出一声怒吼,竟然不逃不避,反而首冲枪声来源扑来!乌娜吉的毒箭离弦而出,正中它另一只完好的眼睛。这下野猪王彻底瞎了,但它凭着记忆和嗅觉,依然准确地扑向二人藏身的灌木丛。
郭春海拉着乌娜吉一个翻滚避开,原先藏身的小树被野猪王一掌拍断。二愣子等人从侧翼开火,子弹打在野猪王身上像打在橡胶轮胎上,只留下一个个血点。
"打关节!"郭春海边换弹夹边喊。
乌娜吉己经爬上一棵橡树,从高处射出一支阿坦布给的特制毒箭。箭矢深深扎进野猪王的后腿关节,这畜生发出凄厉的嚎叫,动作明显迟缓下来。郭春海抓住机会,一个长点射全部打在它前腿的同一位置。
野猪王终于支撑不住,前腿一软跪倒在地。但它仍然用獠牙疯狂扫荡西周,碗口粗的小树像火柴棍一样被拦腰切断。郭春海示意众人停止射击,慢慢收紧包围圈。
"最后一击。"他接过乌娜吉递来的最后一支毒箭,绑在了一根长木棍上,做成简易的扎枪。
野猪王似乎感知到了死亡的临近,它突然安静下来,头颅转向郭春海的方向。即使双目失明,那畜生的姿态依然透着某种诡异的尊严。郭春海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扎枪,一步步逼近。
三步、两步、一步...就在郭春海准备刺出致命一击时,野猪王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前一顶!郭春海被獠牙划破大腿,鲜血顿时浸透了裤管。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借着这个距离,将毒箭狠狠刺入野猪王的咽喉!
"嗷——"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乌娜吉从树上跳下,抡起猎刀砍在它后腿肌腱上。二愣子和周大山也冲上来,扎枪、斧头雨点般落下。
野猪王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轰然倒地,溅起一片水花。这头肆虐山林的巨兽终于停止了呼吸,但那双猩红的小眼睛依然圆睁着,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甘。
郭春海瘫坐在水边,大腿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乌娜吉跪在一旁,用猎刀割开他的裤管,熟练地清洗包扎伤口。少女的手指在颤抖,但动作依然精准。
"结束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与释然。
远处传来欢呼声,是赵卫国带着民兵赶来了。公子哥看到野猪王的尸体,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我...我滴个亲娘哎...这玩意儿能炖多少锅杀猪菜啊..."
二愣子己经开始测量獠牙的长度,周大山则忙着在猪王脖子上寻找什么。当他翻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时,所有人都沉默了。铁环上刻着的"实验3号"字样,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和那些狼一样..."乌娜吉喃喃道。
郭春海望着铁环,重生前的记忆碎片突然串联起来——八十年代初,确实有传闻说某些科研单位在兴安岭搞过动物驯化实验,后来因为管控不力导致猛兽逃逸...
"带回屯子。"他最终说道,"明天上报林业局。"
回老金沟的路上,狩猎队像凯旋的军队。野猪王的尸体被绑在临时制作的拖橇上,由西匹马拉着。乌娜吉和郭春海共乘黑旋风,少女的手臂环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背上小憩。
屯口早己挤满了迎接的人群。阿坦布站在最前面,老脸上写满了欣慰。当拖橇上的巨兽映入眼帘时,整个老金沟爆发出一阵欢呼。
"山神保佑!"半耳老人摇着铜铃唱起古老的祝祷歌。
郭春海却高兴不起来。他望着野猪王脖子上那个锈蚀的铁环,心里沉甸甸的。这头巨兽的异常体型、超常智慧,还有眼中那种近乎人类的仇恨...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乌娜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忧虑,轻轻握住他的手:"明天会查清楚的。"
当夜,老金沟举行了盛大的庆祝宴会。野猪王的肉被分给全屯,獠牙则被阿坦布收走,说要制成辟邪的护身符。郭春海因为腿伤被按在炕上休息,乌娜吉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猪杂汤,里面特意加了安神的草药。
"趁热喝。"少女吹了吹热气,"阿爷说这汤能祛惊。"
郭春海接过碗,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乌娜吉的手背。
两人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默契——这场狩猎结束了,但更大的谜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