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越出生第三天，终于看清了这个家的全貌。
——土坯墙，茅草顶，墙角堆着几捆干柴，一张瘸腿的木桌上摆着半碗黑乎乎的野菜粥。
她躺在炕上，被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裹着，身下垫着晒干的稻草，稍微一动就窸窣作响。
“咯吱——”
门被推开，沈大实搓着手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愁苦。
“秀娘，李婶子不肯借粮了。”
王秀娘正低头缝补一件旧衣裳，闻言手指一顿，针尖戳破了指腹。
“她……她不是说好了借半斗糙米？”
“说是她家媳妇也怀了，要留着。”沈大实蹲在门槛上，声音闷闷的，“我去张叔家问问？”
王秀娘看了眼怀里的女儿，摇摇头：“算了，张叔家前日才借了盐，哪好意思再开口。”
沈清越竖起耳朵听着，心里一沉。
——这个家，比她想象的还要穷。
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沈青山猫着腰钻进来，怀里鼓鼓囊囊的。
“爹，娘，我挖到好东西了！”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衣角——几根沾着泥土的野山药，还有一把嫩生生的荠菜。
王秀娘眼睛一亮：“哪来的？”
“后山坳里！”沈青山咧嘴一笑，“我昨儿瞧见野猪在那刨地，今早去碰运气，还真有！”
沈大实皱眉：“那地方陡得很，摔了咋办？”
“没事！我力气大！”沈青山拍拍胸膛，忽然压低声音，“娘，妹妹的奶水够不？”
王秀娘神色一黯。
沈清越出生后，她的奶水一首不多，这几日只能熬些米汤凑合。
沈青山挠挠头：“要不……我去镇上找点活干？”
“胡闹！”沈大实瞪眼，“你才十西，能干啥活？扛包都没人要！”
沈清越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这一家子，饭都吃不饱，却还惦记着她这个刚出生的婴儿。
她忽然扭了扭身子，小手在空中抓了抓。
“哎哟，闺女醒了！”王秀娘连忙把她抱起来。
沈清越努力睁大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沈青山手里的野山药。
“妹妹这是饿了？”沈青山凑过来，笨拙地戳了戳她的脸蛋。
沈清越：“……”
——不，我是想告诉你们，那山药旁边还有更好的东西！
可惜她没法说话，只能“啊啊”两声，小手拼命往门外指。
沈大实和王秀娘面面相觑。
“她……这是想出去？”
沈青山脑洞大开：“会不会是尿布湿了？”
沈清越气得翻了个白眼。
关键时刻，沈青书默默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本草纲目》。
“爹，后山坳的土质，可能适合长黄精。”
沈大实一愣：“啥是黄精？”
“药材，值钱。”沈青书言简意赅。
沈清越眼睛一亮。
——这个三哥，靠谱！
她赶紧“啊啊”叫着，小手继续往门外指。
王秀娘忽然福至心灵：“闺女是不是想让我们再去后山看看？”
沈青山一拍大腿：“走！我带路！”
沈大实犹豫：“可那地方……”
“怕啥！”沈青山己经扛起了锄头，“妹妹指的方向，肯定有好事！”
沈清越：“……”
——虽然过程歪了，但结果对了。
半个时辰后，沈大实和沈青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喜色。
“秀娘！真挖到黄精了！”沈大实抖开衣襟，露出几根沾着泥土的根茎，“青书说，这些起码值半吊钱！”
王秀娘喜极而泣：“快，快去镇上卖了，换点细粮回来！”
沈青山却蹲在妹妹面前，一脸崇拜：“妹妹，你真是福星！”
沈清越淡定地吐了个泡泡。
——基操，勿六。
傍晚时分，沈大实从镇上回来，背篓里多了半袋白米，一块猪油，还有一小包红糖。
王秀娘熬了稠稠的米粥，又用猪油炒了荠菜，满屋都是香气。
沈青山扒着门框咽口水：“娘，我能尝一口不？”
“去！这是给你妹妹熬的米油！”王秀娘笑骂，“你们吃野菜粥去！”
沈清越看着几个哥哥眼巴巴的样子，忽然没了胃口。
她扭过头，拒绝喝粥。
“哎哟，闺女这是咋了？”王秀娘急了。
沈青书忽然开口：“妹妹可能……想大家一起吃。”
沈大实一愣：“这哪行？她才多大点，饿着了咋办？”
沈清越使出杀手锏——哇的一声哭出来。
沈大实顿时手忙脚乱：“好好好！一起吃！一起吃！”
最终，那碗米粥被分成了六份。
沈清越喝着稀释过的米汤，看着全家人脸上满足的笑容，心里暖烘烘的。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这些人过上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