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水晶吊灯将晨光折射成细碎的金斑,陈正用银质餐刀划开溏心煎蛋时,蛋黄缓缓浸润了底下的培根。刘媛媛的瓷碟里摆着半块淋了蜂蜜的松饼,她正用叉子尖拨弄着台湾莲雾切成的花瓣状果盘。
"洪老板说8点准时在大堂等。"李志成放下咖啡杯,杯底在大理石台面磕出清脆声响。他余光扫过邻桌——两个穿深蓝西装的日本商人正在翻阅《经济日报》,报纸边角沾着味噌汤的油渍。
大堂青铜雕塑旁,洪震的雪茄烟灰正落在黄铜痰盂边缘,他今天换了件驼色亚麻西装,左手把玩着车钥匙——一把三叉戟标志的钥匙扣。
"尝尝这个。"洪震掏出油纸包着的"阜杭豆浆"厚烧饼,"永康街的老字号,比酒店西式早餐够味。"黑色奔驰S600驶出车道,车转过忠孝东路时,洪震摇下车窗弹飞烟蒂。晨雾中"鼎泰丰"的招牌尚未亮灯,但己有十几个日本游客在排队。轮胎碾过一片破碎的啤酒瓶渣,玻璃碎裂声惊飞了路边早餐摊的麻雀。
"今天带你们看看真正的台北。"洪震的翡翠戒指叩击着方向盘,"从三联帮的敦化南路,到西海帮的基隆河码头。"后视镜里,香格里拉酒店的玻璃幕墙正将朝阳反射成匕首般的冷光。
轮胎碾过松山区八德路的路面接缝时,洪震突然改用闽南语:"前面就是'五常帮'的地盘,这些本省角头专做工地围标。"车子经过一栋挂着"天道盟太阳会联谊处"霓虹灯的建筑时,两个手臂刺青龙的年轻人正在门口点香。
"现在台北三分天下。"洪震摇上车窗,"三联帮控制东区娱乐场和信义区工地,西海帮垄断基隆河沿岸的货柜走私,天道盟..."他突然噤声,车子正经过万华龙山寺,五个蹲在庙埕嚼槟榔的汉子齐刷刷抬头,其中一人后颈露出"河沟头"刺青。
雨刷刮开雾气时,刘媛媛突然指向窗外:"那些穿黄袈裟的..."
"洪震猛打方向盘避开路面水洼,"那是松联帮的'罗汉脚',专门假扮僧侣诈骗香客。"
当车子驶入中山区林森北路,粉红色的霓虹灯将洪震的金丝眼镜染成暧昧的色调。"牛埔帮七十年代在这里开妓院,现在归三联帮天堂管。"他弹飞雪茄,红光划破雨幕,"你兄弟阿龙上个月刚帮三联帮拿下这条街的保护费。"
下午三点的西门町,人潮己经开始涌动。洪震穿着件深灰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叼着根未点燃的烟,领着陈正三人穿过骑楼下的阴影,热浪裹挟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酒店那些玩意儿,摆得再好看也是喂鸟的。”洪震嗤笑一声,随手推开挡在路中间的塑料凳,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自家后院。他指了指不远处冒着热气的蚵仔煎摊子,“阿宗面线得站着吃才有感觉,骑楼挂满红色灯笼,洪震拨开人群时踢到未燃尽的鞭炮残骸。"阿宗面线初五就开张啦!"他指向前面排着长队的摊位。几个穿着崭新花棉袄的小孩踮着脚尖,眼巴巴地盯着铁板上滋滋作响的蚵仔煎,摊主阿伯系着红围裙,正麻利地翻动着铲子。
他们在夜市逛了两个小时,尝了蚵仔煎、大肠包小肠、胡椒饼,洪震一路谈笑风生,偶尔用台语跟摊主寒暄几句,显然对这里熟门熟路。李志成起初还有些放不开,但几杯冰镇啤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甚至跟洪震开起了玩笑。
天色渐暗,夜市里的红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人潮更加拥挤。洪震看了看腕上的金表,掏出大哥大拨了个号码,简短说了几句。没过多久,一辆黑色丰田厢型车缓缓停在了路口。
"小武,送他们上山。"洪震拉开车门,示意三人上车,"套房带私人汤池,你们好好放松,明早我来接人。"
刘媛媛扶着车门,犹豫了一下:"洪哥不一起?"
洪震咧嘴一笑,过年几天,天天在外面应酬:"家里老婆孩子等着吃饭,我可不敢迟到。"他敲了敲车窗,对驾驶座上的小武交代了几句,又冲陈正点点头,"放心,这儿比大陆还安全。"
黑色丰田厢型车停在铺着红毯的酒店门廊前,小武利落地跳下车,:"洪哥都安排好了。"前台穿绣金线旗袍的接待员刚要起身,小武己经甩出三张烫金名片压在台面上——印着三联帮暗纹的龙形徽记。
"志成哥住南栋816。"小武用打火机敲了敲柜台玻璃,震得春联挂穗微微晃动,"套房温泉池刚换过白磺泉。"他转头对陈正递出两把黄铜钥匙,"陈哥和刘小姐住独栋Villa,院里汤池正对樱花林。"
李志成接过房卡时,瞥见登记簿上自己的名字旁标注着"贵宾特护"。穿过回廊时,穿和服的女侍轻声提醒:"您房间的温泉水温55度,我们每两小时会补一次新鲜硫磺泉。"
陈正推开别墅雕花木门,青石庭院里的温泉正冒着热气,竹帘外是挂着红包的樱花树枝。茶几上摆着迪化街老铺的凤梨酥,包装红纸印着"新春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