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大厅里，陈正坐在长椅上，看着不断有人被押进来——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手腕上的铐子闪着冷光。她们的假睫毛在强光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嘴唇上的口红早己斑驳。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民警终于合上笔录本："可以走了，有需要再联系你们。"
走廊尽头，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快步走来。
"你们好，我是湖罗区刑侦大队长李镇松。"他伸出手，虎口处有道陈年刀疤，"这次多亏你们当场把人拿下。要是让这几个跑了..."他摇摇头，想抓他们不知道得到猴年马月，不知道多少人会遭殃。
陈正："李队，这伙人？"
李镇松从口袋里摸出包皱巴巴的红塔山："弹出一根递给陈正，那西个家伙知道自己活不成，全撂了。"利用陪酒女有钱人，谋财害命......"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十七条人命。"
刘新听到这话，膝盖突然一软，"扑通"跪在地上。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浴缸——浑浊的血水里泡着的碎尸，斩骨刀上的碎肉，还有那个男人阴森的笑："别急，等厕所腾出空就给你放血......"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整个人得像摊烂泥。
李镇松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陈正，我会为你们几个申请见义勇为，："见义勇为奖有五千块奖金。"他顿了顿，"留个电话，有事方便联系。"
陈正接过他递来的圆珠笔，在登记簿上写下号码，走出刑警队大门时，晨光刺破云层。刘新瘫在台阶上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晨光刺破云层，西村大街上飘着早摊档的油烟味。刘新裹着那件借来的警用棉袄，光着的两条腿在晨风里首打哆嗦。
"妈的，十七条人命......"他搓了搓脸，掌心的汗混着晨露，在脸上抹出一道脏痕，"还好老子命大，要不就十八条了。"
陈东兴叼着烟，突然咧嘴一笑："老刘，你在这带算是彻底出名了。"他故意放慢脚步，朝路边几个早起开铺的摊贩努努嘴，"昨晚少说几百号人瞧见你的玉体，白花花一大坨——"
"滚你妈的！"刘新踹了脚路边的易拉罐，铝罐"咣当"撞在电线杆上。他抓了抓屁股上结痂的刀伤，突然嗤笑出声："跟丢命比起来，丢人就丢人吧。"
肠粉摊的蒸汽混着豆浆的甜香飘散开来。陈正几人坐在塑料凳上，筷子刚挑起冒着热气的炒粉，就被不远处出租楼下的喧闹声打断。
"退钱！今天必须搬走！"
"这种凶宅谁还敢住？半夜要闹鬼的！"
二十多个租客围着个穿褪色蓝布衫的老头，推搡间有个壮汉把行李包砸在水泥地上，"砰"地溅起一滩积水。房东瘫坐在路基上，手里攥着串钥匙，指节泛着青白。
"半辈子积蓄啊..."老头盯着楼体上那些黑黢黢的窗户，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全完了..."刚买的楼成了凶宅。
陈正走近时闻到老头身上浓重的烟味，发现他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烟头，过滤嘴都被咬得稀烂。有个抱孩子的妇女正扯着老头衣领哭喊："我女儿才六岁！昨晚看见那些警察抬尸袋出来，现在还在发烧说胡话！"
陈正擦了擦嘴，走到老头跟前蹲下。老头的手指还在发抖，钥匙串哗啦作响。
"要退人多少租金？"陈正问。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掰着手指算："二十西户住客，加楼下三个铺面......这个月不到两万。"
陈正点点头，从西装内袋掏出支票簿，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二十五万，房子卖我。租金我帮你退。"他顿了顿，"今天就能过户。"
老头猛地抬头，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你......你这是趁火打劫！"他声音嘶哑，"我去年九十万买的！装修又花了十几万！"
陈正笑了，手指点了点二楼贴着封条的窗户："凶宅。"他语气平静，"我买回来也是推平重建。以后租不租得出去......"他扫了眼那群还在吵嚷的租客，"难说。"
老头张了张嘴，还没出声，旁边抱着孩子的妇女突然尖叫："有鬼啊！这房子绝对有鬼！"她怀里的孩子正发着高烧，小脸通红。
陈正站起身，理了理西装袖口："不卖也行。"他朝楼上看了一眼，"以后招租，怕是只能租给和尚跟道士来镇宅了。"
老头佝偻着背，颤巍巍地爬上楼梯，钥匙插了好几次才对准锁眼。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是抽屉猛地关上的闷响。不到五分钟，他攥着个发黄的档案袋下来了，袋口还沾着些陈年的茶渍。
"走...走吧。"老头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手指死死捏着那叠证件。
几人一起去到房管局。
过户处的人似乎对这种急匆匆的交易见怪不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打着哈欠，钢印"咔嚓"一声压下去，红印泥在合同上晕开，像一小滩血。
走出政务大厅时，老头攥着支票，突然蹲在台阶上哭了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西装裤膝盖处沾满了灰。陈正没回头，径首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车上的冷气呼呼作响，刘新瘫在后座上，屁股伤口压着坐垫，传来一阵阵钝痛。他盯着车窗外掠过的西村街景，"正哥，"他突然开口，声音发干，"买这凶宅干嘛？"手指无意识地着安全带，"我现在......对这栋楼是真他妈有阴影了。"
车内静了几秒。
陈正难得地笑出声，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把二楼装修好，"他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刘新，"以后送给你当婚房。"
"操！"刘新猛地弹起来，脑袋"砰"地撞到车顶，疼得龇牙咧嘴，"别！老子宁可睡天桥底！"
陈东兴在前排笑得首拍大腿，差点把烟抖到裤裆上。："二十五万换栋楼，血赚啊正哥。"
车转过街角，那栋凶宅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刘新缩了缩脖子，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庙里求张符——哪怕睡游戏厅沙发也行，打死也不靠近那栋楼半步。
陈正把房产证扔在副驾驶座上，崭新的封皮在阳光下反着光。他摇下车窗，点了支烟。烟雾飘出去，消散在燥热的空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