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久迎高中被裹进一场绵长的细雨里,灰蒙蒙的雨幕将教学楼笼成模糊的轮廓。操场的塑胶跑道浸在雨水中泛着水光,看台角落堆积的落叶被雨水泡得发胀,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泥土气息。
林一焱缩在教室后排,百无聊赖地用圆珠笔戳着窗台上的雨滴。自从那场课本纵火事件后,他变本加厉地挑衅着班级的忍耐底线——在数学课上用手机播放摇滚音乐,把化学实验做成彩色烟雾弹,甚至在物理课公然质疑老师的解题思路。龙月作为班长,每次都被班主任郑老师叫去处理这些乱摊子,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愈发浓重。
"下周的秋季运动会,每个同学至少报一个项目。"郑老师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尤其是新同学,更要积极参与集体活动。"话音刚落,林一焱嗤笑一声:"运动会?小学生过家家的玩意儿。"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前排的龙月听见。
龙月握着报名表的手微微收紧。窗外的雨突然急促起来,啪嗒啪嗒砸在玻璃上。他想起母亲昨晚在台灯下算账的模样——杂货店这个月的电费超支,母亲说要减少进货量。这些琐事像团乱麻缠绕在心头,此刻被林一焱的话点燃了导火索。
"你除了捣乱,就不敢做点正经事?"龙月猛地转身,眼中带着少见的怒意,"有本事就别当缩头乌龟!"
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雨滴声。林一焱先是一愣,随即扯出个轻蔑的笑:"好啊,我报男子三千米。要是拿了第一,你这个好学生敢不敢给我道歉?"他的声音带着挑衅的尾音,却在触及龙月眼底的倔强时,心脏莫名地漏跳一拍。
比赛当天,云层压得很低,空气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三千米跑道旁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龙月抱着记录本站在起点处,看着林一焱慢悠悠地脱掉外套。少年里面只穿了件黑色背心,精瘦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锁骨处还挂着那枚银色项链,在冷风中泛着微光。
发令枪响的瞬间,林一焱像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他的跑步姿势和他的性格一样张扬——步子迈得极大,手臂摆动幅度夸张,很快就把其他选手甩在身后。第一圈结束时,龙月注意到他鬓角的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阳光下划出晶莹的弧线。
渐渐地,林一焱的呼吸变得粗重,脚步也开始踉跄。跑道边加油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却独独缺了龙月的声音。他攥着秒表的手心全是汗,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倔强的身影。当林一焱在最后半圈被第二名超越时,龙月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加油!"这个词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冲出。林一焱似乎听见了,原本有些迟缓的脚步突然加快。他咬紧牙关,冲刺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眼中燃烧着龙月从未见过的炽热光芒。冲过终点线的瞬间,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嘴角却挂着胜利的笑。
龙月抱着记录本跑过去时,看见林一焱的膝盖在流血——大概是最后冲刺时摔倒擦伤的。少年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汗水混着雨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愿赌服输,好学生,道歉吧。"他的声音带着喘息的颤抖,却依然维持着玩世不恭的腔调。
龙月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消毒棉签触碰伤口的瞬间,林一焱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疼?"龙月抬头,目光撞上对方躲闪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林一焱——睫毛很长,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却像只受伤的小兽。
"谁...谁说疼了!"林一焱别过头,耳尖却不受控制地泛红。龙月轻笑一声,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可贴:"对不起,之前不该说你是缩头乌龟。"他的声音很轻,混着细雨落在林一焱心上,惊起一圈圈涟漪。
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从云层中探出半张脸,给两人镀上柔和的光晕。林一焱突然坐起身,从运动裤口袋里摸出块皱巴巴的巧克力:"给你,算谢礼。"巧克力包装上印着英文,龙月注意到边缘己经被捏得发软,想必是在口袋里揣了很久。
回教室的路上,林一焱刻意放慢脚步和龙月并肩而行。暮色中,两个身影的影子渐渐重叠。龙月望着地上交叠的影子,突然觉得,或许这个满身棱角的少年,不过是在用叛逆的外壳,保护着一颗害怕被伤害的心。而林一焱偷偷瞥向身旁认真走路的身影,喉咙发紧——他说不清这种奇怪的感觉,但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总是皱着眉头管他的班长,好像在他心里,有了不一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