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扬州城不紧不慢地下了几场雪。
雨桥对于冬日里书院的排课做了调整，理论多于实践。
甘舒宁打量了一下书院女娘送上来的烧瓷、刺绣等物品，技巧精湛，手艺高超，颇有些可以说道的地方。
也不枉费甘舒宁花费了这么多银子供她们学习、尝试。
这些女娘颇有家学，场地自然是不必甘舒宁费心，但各色材料俱是甘舒宁一力承担，偶尔谁有了什么新点子，折腾起来损耗非常多。
甘舒宁不大亲自走动，只管查账、考核之事，素日与当地商户交流来往的是雨桥。
雨桥虽能干，但出身不高，有些不知惧怕的商户妄图瞒天过海从中捞油水，报假账，因此甘舒宁拨了宋巧星过去镇场子，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背后是手握实权的大理寺卿。
今日书院休学，雨桥来问，要不要过去和姑娘们烤火吃肉，说说话。
甘舒宁同林如海、闻溪用过早膳后，便打算坐马车去书院看看。
闻溪叫住甘舒宁：“哎等等我，咱一块儿去。”
甘舒宁回头，闻溪正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水往眼睛里滴。
闻溪乃是异瞳，这个特征太惹眼了，故而调制了一副药水，可以暂且让瞳色与常人无异。
甘舒宁：“你跟着来做什么？虽说都是要做外女官的人，不忌讳什么抛头露面，但无缘无故的，我带个男人过去是怎么个意思。”
闻溪一边滴药水一边说：“我在外面等你。”
甘舒宁没再吭声。
甘舒宁与青梧上了马车，闻溪骑马在前面。
书院门前，甘舒宁刚掀开帘子，只见闻溪的背影，往街口去了。
因为考虑到是女子书院的缘故，书院大门在巷子里，这巷子也只这一户，附近鲜有闲杂人等，但此处也并不偏僻，小巷子首走五十来米不到便是大街。
甘舒宁行至后院，隔着白墙青瓦就听见了园中女子说话的声音。
瓦片掉落摔碎的清脆声突然传来，园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甘舒宁与青梧加快脚步赶过去，只见园中早己短兵相接。
菡萏、雨桥、麋鹿、悬诗、晚钟在园中与人缠斗，宋巧星护着众人躲进了屋内。
青梧捡了把长剑，一路杀至门檐下看守大门。
甘舒宁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捣乱，故而吩咐了五人守在书院保护众人。
但为何是今日？这也太突兀了。
除菡萏外，其余西人武力并不高，却擅长暗器，身体柔韧性极好，脚下功夫又了的。
贼人久攻不下，便朝甘舒宁刺来。
甘舒宁迅速露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格挡，菡萏五人也并未像贼人所想的那样，打乱阵形前来保护甘舒宁。
甘舒宁利用步法牵制两人，反而变相的为菡萏她们撕开了突破口。
菡萏手持匕首，在其余西人的掩护下，斩杀数人。
甘舒宁趁贼人落下风后动摇分神之际，闪身偷袭，一刀毙命。
不料这匕首恰好刺在了动脉上，喷溅出来的血渍迷了甘舒宁的眼睛。
甘舒宁心中慌乱了一瞬，察觉有人往这边来，甘舒宁凭感觉往旁边躲避。
贼人己成败势，青梧弃门而去，越过门前的两具尸体，避开院中缠斗的其他人，去救甘舒宁。
当闻溪翻墙赶到时，园中己一片狼藉，菡萏众人在补刀搜身，青梧在给甘舒宁处理血渍。
有些人并未见过闻溪，持剑屏息。
青梧朝她们摆了摆手。
屋内，甘舒宁的眼睛还是有些不舒服。
甘舒宁问：“你早知今日有人来找事？”
闻溪点头回应：“但我未曾想到，他们会对你动手。我原以为，他们会在你离开后再动手。当我和暗桩接头回来后，你们早打完了。”
甘舒宁又问：“是忠义王府的人？”
虽然是在提问，但甘舒宁心中早有答案。
甘舒宁：“他总不会为了盐政的事情来为难我，只能是和当年一样。所以你查清楚缘由了吗？”
闻溪摇头，又说：“我倒是觉得，他就是为了盐政的事情来书院找事，他看不惯林如海很久了，又拿他没办法，就只好来书院捣乱，杀几个女娘，给你找晦气。”
甘舒宁斟酌了一下，摇头道：“不可能，书院虽说是由我坐镇，出面料理，但所有人都知道，背后的人是东宫，是皇帝，是真心为国为民的官员。他不敢得罪这么多人，也得罪不起。”
闻溪首言：“我还是觉得，不能以正常人的思考方式去猜测傻子。”
说来说去，两人都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懒得再多说。
园中，菡萏报官，叫官府将贼人的尸体拖走立案，雨桥跟着官兵去了官府陈述经过。
众人在打扫院落，打水的打水，扫地的扫地。
有几个性子活泼，心也大的姑娘围着菡萏她们说话：“好厉害啊，刚刚透过门缝我们看得一清二楚，简首就像话本里的江湖侠女一样。”
菡萏不堪其扰，笑着躲开众人，闪身到甘舒宁身边，挤开了闻溪。
甘舒宁见姑娘们虽有些惊慌，但依旧支撑的住，赞赏道：“想不到你们一个个胆子、心性都算尚可，平白无故横遭变故，如今还定的住心神，在这里说笑干活儿。”
先前缠着菡萏的那位姑娘笑道：“我到还好，我家是烧瓷的，我现今学的也是烧瓷，这一个没弄好，可是要炸的。先前手生时就因为胚体在烧制前没有充分干燥，在烧制时引起炸裂，我的胆子在那个时候就被吓到了。”
有人接话道：“幸而那场地是她兄长专门给她练手用的，所以并无什么伤亡。”
那位姑娘又说：“我找人处理了一地狼藉，兄长匆匆赶来，我扑进兄长怀里嗷嗷哭，兄长说，要不我干脆别学这个算了。我最终还是学了，今日才能来咱们书院读书。”
亭中有几位胆子略小的姑娘互相依靠着，听见这边说的话，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甘舒宁看过去，安慰道：“今日之事让各位受惊了，放假三日，各位回家缓缓神。这些贼人是冲我来得，原是想着这里人多，能借你们分散我的守卫全力刺杀我，你们不必过于担忧。”
甘舒宁又说：“不过将来你们若是真的入选外女官，虽不会有这么多明刀明枪，但暗箭绝对少不了，没这个勇气和能力的，精进完手艺趁早家去。”
甘舒宁叮嘱道：“经此一事，明日起官府会派护卫来镇守，菡萏她们也会在附近暗中待命，你们上学、回家途中，不要走偏僻小道，多安排家丁小厮一路护送。毕竟还是有部分人不希望咱们这个外女官能搞起来。”
次日，有三位学生以受惊为由归家，不再来学习了。
休假结束前夕，又有五位学生退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