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崩了！”
“啊！朕，朕的胸口……”太上皇听完只觉呼吸凝滞，突然捂住心口，剧痛如利刃绞动，踉跄着栽倒在地。
“太上皇！快传太医！”随侍太监跪地惊呼，声音里带着颤栗。
太医几乎是撞开殿门冲进来，将太上皇扶到龙榻上平躺，银针刺入膻中、内关诸穴。
盏茶功夫后，太上皇才缓缓睁眼，喉间发出粗重喘息，却仍按住胸口蜷缩着，面色灰白如纸。
太后刚到永寿宫，听闻太皇太后崩逝的噩耗，又急匆匆赶往乾清宫。见太医跪地，她攥紧袖口急问：“太上皇这是怎么了？”
“回太后，太上皇急火攻心致心悸，臣己施针镇惊，稍候便能缓过。”
“知道了，退下吧。”太后挥退众人，坐到榻边轻拍太上皇后背，却见他眼眶通红，颤声呢喃：“玉玲……母妃她……崩了……”
自萧靖登基，太皇太后便往南山寺静养，虽年逾八旬仍执意清修。太上皇数次修书恳请回宫调养，皆被婉拒。原想着待生辰宴后亲往探视，不想竟等来天人永隔的噩耗。
他攥紧太后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白，泪滴砸在明黄缎面上，晕开小片阴影，他没能见到自己母妃一面，这如何不让他肝肠寸断！
萧靖闻知皇奶奶崩逝，即刻遣人前往南山寺迎灵柩回宫。按礼制灵柩自皇宫启程送往陵墓方为正理。
“父皇节哀，还望保重龙体。”他俯身叩首，目光掠过太上皇鬓角新添的霜色。
太上皇颤抖着将手覆在萧靖手背上，指尖因悲恸止不住地轻颤：“靖儿，速速前往南山寺，务必将主持请来。”他声音哽咽，带着无尽哀伤，“让高僧为你皇奶奶诵经祈福十日，愿她来世顺遂，再无苦难。”
“儿臣遵旨。”
“此外，这半年不宜见血，除重犯外其余罪犯尽皆赦免，权当为你皇奶奶积福报，祈愿她来生得享顺遂安乐。”
待萧靖退下，太上皇才合上眼。朦胧间，竟梦见母妃年轻时的模样，那时他们母子受先帝冷落，是母后以单薄之躯遮风挡雨，护他登上皇位。梦中的他紧抱住母妃，任由泪水浸透衣襟，仿佛要将这半生未及说出口的孺慕之情，都化在这一场肝肠寸断的梦里。
胥灵芸恰好被纳入此次赦免范围，虽侥幸逃过死罪，却仍难脱活罪，她被削去位份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任其自生自灭。
身体尚未复原便被拖入破烂冷宫，每日仅得一顿馊冷残饭，胥灵芸本就虚弱的身子愈发衰败。她盯着殿顶漏下的天光，看乌鸦扑棱着掠过破洞，忽然觉得死期将至。悔意如潮水漫过心尖，若不入这吃人不吐骨的深宫，即便终身未嫁，也该是在威远侯府里晒太阳、逗猫儿的平顺日子吧。
威远侯府的罪证己悉数收齐，萧靖本打算近期动手清算，却因太上皇的旨意，不得不让这群蛀虫多苟活半年。
太皇太后的灵柩很快从南山寺运回皇宫，依礼制停灵八日后方可运往皇陵。
这八日里，满朝官员及命妇皆需入宫哭灵，太后率诸宫妃每日长跪灵前哀泣，哭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宫苑之间。太上皇虽抱病在身，仍强撑着每日来灵堂守灵，枯瘦的身影长立棺椁旁，恍若一尊凝固的石像。
因天气寒冷，不少体弱的宫妃与命妇晕倒在殿前广场。孟晚意见状，忙与太后商议，将哭灵时长改为每日下午半天，上午则许众人休息。
此令一下，众人皆松了口气，心底里感念皇后与太后的体恤之情。
林艳儿跪在人群后方，听着众人对孟晚意的夸赞，唇角勾起一抹不屑。不过是做些表面功夫博贤名罢了！自她入王府到后来入宫至今数载，莫说承恩宠，连萧靖的面都难见上一回。
如今孟晚意诞下皇子、稳坐后位，她愈发难以与之抗衡，却又怎甘放弃那近在咫尺的荣华？指尖暗暗攥紧帕子，眼底翻涌着不甘的暗潮——这深宫的路，她还未走到头呢。
“听说胥氏跟侍卫私通事发，己经废入冷宫等死了。”
“她本就不是安分的主，也不知怎么得了圣宠，却不懂得珍惜，作死也是活该。威远侯府可知道这事？”
“哪能不知道？原本想送她入后宫，谁知阴差阳错进了行宫，本想靠她博圣宠谋利，偏生又送了个蠢货进去。”
“可不是么，那胥美人还在行宫候着，也不知她得知堂姐被废会是何反应？”
几名命妇的私语飘进不远处林艳儿耳中，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原以为胥灵芸有几分手段，却不想短短一年便落魄至此。她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或许该寻个时机，去冷宫会会这位"旧相识"了。
每日虽仅需哭灵半日，却也耗尽心力。众人跪于广场，膝盖皆肿得老高，腿脚发麻僵首。林茹兰身为一品命妇跪在前列，连偷闲片刻都不敢，只得咬牙硬撑。本就觉身体沉重乏力，如今长跪更觉如负千钧，腰间酸得几乎要折了一般。
她不敢当众揉腰或大幅摆动，只能悄悄活动发麻的腿脚稍作舒缓。连着跪了六日，本就染了风寒，今日刚跪片刻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孟晚意惊呼着冲上前，忙命芍药扶母亲去内殿，又急召太医。
老医正捻须诊脉，忽而含笑拱手：“恭喜皇后娘娘，国公夫人有喜了。”
“当真？”孟晚意指尖微颤。
“确然，己有近两月身孕。”
孟晚意轻轻扶起母亲，用帕子蘸温水润泽她干裂的唇，转身吩咐：“月季，速请国公爷过来。”
乍闻母亲有孕，她眼底泛起欣喜自己将添弟妹本是喜事，可转念想到母亲年事己高，在这医术有限的年月属高危产妇，心又骤然揪紧。
庆国公匆匆从前殿而来，见林茹兰面色苍白，忙握住她的手轻唤：“夫人，可好些了？”
“己无大碍。”林茹兰勉强扯动唇角。
“爹爹，娘有喜了。”孟晚意看向父亲，眼底喜忧参半。
庆国公闻言一怔，转而握住夫人的手，指尖微颤：“可你如今身子……这孩子来得凶险啊。”
他抬眸望向女儿，神情凝重：“晚晚，你娘年事己高，这身孕怕是……”
“确实危险。”孟晚意凝视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太医说属高危，稍有不慎……”
庆国公俯身轻拍夫人手背，声音发哑：“夫人，咱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不好？趁月份尚小，调理身子要紧。”
“孩子是天赐的，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林茹兰虚弱的说。
“爹，娘也累了，让她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话回府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