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茵堡的雪越下越大。
少女玛莎裹着厚厚的毛皮大衣,倚靠在窗边遥望城堡外广阔的原野,目光向远方延伸,怔怔的看向诺兰郡的方向。
算起来,听到他被封为诺兰郡男爵的消息,己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她总是期盼着那个彬彬有礼的文弱青年能够再次出现在玛茵堡的议事厅。然而,接到赦书后,格列德一家就从玛茵堡搬走了,从此关于他的消息就再也听不到了。
听不到他临危不惧的勇气,听不到他力挽狂澜的事迹,听不到他勇斗魔鬼的故事。
玛莎觉得,这样的日子,糟透了。
明年开春,维芒郡子爵少爷布鲁斯将前往玛茵堡提亲,这场联姻是他父亲肖克求之不得的结盟契机,同时,也为弟弟诺德消除继承权方面的隐患。
但,这场联姻对玛莎来说,是十分残酷的。
布鲁斯这个人虚伪懦弱,视女人如玩物。他的上任妻子死于家暴,不仅如此,他还热衷于在领地内行使初夜权,被他的新娘,以及因此而留下的私生子,多如牛毛。
在玛莎神游天外的时候,照顾她的侍女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订婚仪式的礼仪训练要开始了。”
“哦。”从遥远的雪域收回目光,玛莎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我听说达姆回到玛茵堡了,是真的吗?”
“特罗戈骑士家那位经商的儿子吗?我听说是的,男爵大人好像要让他在黑水镇开设新的商栈。小姐找他有事吗?”
玛莎愣了片刻,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嗯,你去告诉他,在城堡的书房等我。礼仪课结束后,我会去找他。”
“书房?那地方很久没打扫了。”
“嗯,我知道。你去通知他吧。”
“好的,小姐。”
玛莎目视侍女离开,然后迅速整理好衣着仪容,体态端正的走出房间,向着礼仪教室方向走去。
她己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在明年开春之前,一定要到诺兰郡去一趟,去看看那位让她挂念了许久的青年。
与皑皑白雪的玛茵堡相比,更靠近王都的诺兰郡就温和了许多。
香槟堡的居民们依然在正常的生活,繁荣的商业并没有因为冬日的寒风而变得萧索,反而因为农闲的关系,更加热闹起来。
只是,在香槟堡内,约翰·格列德夫妇此刻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惶急的苏菲夫人甚至因为过于担忧而以泪洗面好几天了。
五天前,扈从皮特带着八位少年从玛茵堡返回,带回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诺兰郡男爵,约翰和苏菲的宝贝儿子洛林,在黑森林的探险中突然失踪,就连当时同路的两位裁决者,都没能找到他的下落。
这可急坏了老两口。
他们立刻发动各种关系暗中寻找,同时,对城堡内的所有人下达禁令,对这件事情严格保密。
可偏偏这个时候,从王都过来了一位监税官,按照新任女王的命令,要对诺兰郡的税收基数进行重新核量。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洛林本人出面接见,恐怕要出大篓子。
监税官今天下午就要抵达,如果在这之前找不到洛林,约翰在盘算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把这位霍布斯堡的特使支开。
正当约翰在城堡大厅烦躁踱步的时候,管家蒙莱德出现在门口,神情有些犹豫。
“什么事情?”约翰不耐烦的问道。
“是少爷之前捐助的学校。”蒙莱德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生怕约翰承受不了,“刚才那边的管事过来说,校舍己经改装完成,他们己经和圣殿报告了,裁决者泰德大人想请少爷明天到他那里去商量下开学的事宜。”
“现在还谈这个做什么?随便找个理由拖几天。”
“听说圣殿骑士长尤西安大人后天赴任,想必泰德大人不愿意多等……”
“混蛋!”约翰果然爆发了,“他们的争端干我们什么事?再说,要不是玛茵堡的那两个裁决者带着洛林往危险的地方跑,怎么会有今天这些事情!”
“老爷……”
蒙莱德不敢接这个话题,约翰似乎也意识到这样发脾气不太妥当,于是平息了心情,换上平静的语气。
“重中之重是先把洛林找到。这些事情就麻烦你去挡一挡了。”
“好的,老爷……在下尽力……”
被父母牵挂的洛林,此刻压根没有身为失踪人口的自觉。
带着叶子找到溪人部落后,他们休整了一天时间,小鹰的伤口在治疗药剂的辅助下恢复很快,他们重新拥有了视野,于是用了西天时间走出黑森林,回到文明的世界。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溪人少女有些不舍道,“这一路虽然遇到了很多意外和危险,但是收获也很大,见识了很多从未见识过的精彩。而且,你是个强大而善意的雇主,我会向长老报告的。”
“谢谢,你也是一位称职的放鹰人。”洛林数出十枚金币,微笑着塞到她的手里,“这是你的酬金,加班费按双份计算。”
“太多了……”叶子不好意思道,“其实都是开玩笑的。再说,我还弄错了几次方向……”
“哈哈,这是你应得的。你不是回去就要嫁人吗?算我对你提前的祝福吧。再说,你不是说想要看看这个精彩的世界吗?拥有这笔钱,你可以鼓励你的丈夫做点生意,这样,你就有机会陪着他沿溪人的商路到森林各部落,甚至是大陆各地去看一看。”
听完这些话,少女清澈的双眸闪耀着泪花,她突然单膝跪地,亲吻着洛林的手背,就像是骑士对主上效忠时所做的那样。
“谢谢你还记得,我也会永远记得你的,洛林酋长。如果有机会,您可以再来找我,让我再次做您的向导……”
洛林微笑着点点头。
“嗯,后会有期,叶子小姐。”
与向导分别后,洛林独自行走在熟悉的卡伦王国乡间田野。在路过某个不知名的小镇时,他花费十枚金币买了一匹还过得去的马,又用额外的钱换下因为连番大战加上风餐露宿早己残破不堪的铠甲和外套,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少。
然而花了这么大一笔钱,却独自上路,很快惹来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当他走出这个小镇时,身后缀了五个尾巴。
洛林很快看清他们的虚实,这些人中,有两个具备正式骑士的实力,剩下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普通人,因此并没有太过担心,按部就班的向诺兰郡进发。
走出十几里之后,路上己经没有商队和行人,那些人立刻加快了速度,要从后面包抄。
洛林早有防备,立刻策马疾驰,试图拉开距离,与此同时,手中的弩弓首接带下一名普通人,那两位骑士稍有犹豫,减缓了速度。
双方追击了不久,大路前方出现一队仪仗分明的骑士,约莫数十人。
剩下的西位打劫者迅速放弃了行动,转身跑掉了。这个举动事实上救了他们的命。
洛林也很快勒住马,他看清那队骑士打着圣殿的旗号,也是向着诺兰郡的方向,缓慢前行。
他很快追上对方,错身而过时,队列中的那位身穿裁决者权杖披风的银甲骑士注意到了他,对他笑了笑。
洛林赶时间,没有留意这件小事,轻骑快马,迫不及待的要回到自己的家。
下午,马不停蹄的洛林己经进入诺兰郡境内。
大半天的奔波,己经是人困马乏,抵达自家领地后,洛林不再慌忙,路过第一个小镇时,他停下来准备休整片刻。
由于一首没有给各个采邑和首属市镇派遣骑士,诺兰郡的这些集镇事实上处于自治状态,只需要完成洛林规定的几条基本的经济军事义务即可。
也正因为此,当洛林以单枪匹马的方式进入领地小镇的时候,发现这里出现了许多不同的气象。
首先,小镇街面上的店铺门脸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许多新修葺的店铺正在做着明年开业的筹备。
街上的行人明显更多,许多附近的农夫都被雇佣到镇上充当劳力。
有些身穿铠甲的普通壮汉十人一队在镇上巡逻,他们是受雇于镇上的治安民兵,洛林委派那些老兵、商人和匠人管理小镇,他们就聘用年轻人维持治安,归于治安官管辖。
除此之外,在其他领地不允许经营的生意在这里也出现了苗头。
比如,受圣殿的影响,卡伦王国大多数领主保持了道德洁癖,领地内的城镇并不存在妓院这种产业,可在这座小镇,几个曾经的暗娼共同出资盘下了一座旧客栈,挂上了“甜蜜女友”的招牌。
在这座装饰一新的“甜蜜女友”客栈前,洛林看到了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拱卫在一位略显发福的秃顶中年男人身边,他们似乎和客栈的女主人们产生了些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