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小将熬成褐色的药汁抹在指尖，铜镜里映出小嬴政紧绷的下颌。男孩攥着衣角的指节发白，却始终没躲开她涂抹的手。
"阿娘要把你扮作患了痘疮。"她故意压低声音，看着铜镜里那双骤然睁大的凤眸，"城门口贴着告示，说秦质子家眷都染了恶疾。"
窗外飘进零星雪粒，远处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小嬴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为何追他？"
赵小小怔了怔，蘸着药汁的笔尖悬在半空。三岁孩童的质问竟让她想起咸阳宫阙上盘旋的玄鸟，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
"因为..."她将调好的黄栌汁点在他耳后，铜镜里顿时映出溃烂的假疮，"阿娘要带你看场大戏。"话音未落，门扉突然被撞开。
阿房逆着风雪跪在阶前，发间还粘着草屑："西市粮铺藏着墨家密道，只是..."她抬眼望向襁褓，"要过护城河冰面。"
赵小小把成蟜捆在胸前，粗麻布裹住满头青丝。转身时瞥见小嬴政正盯着妆奁里的鱼肠剑，烛火在那双凤目里跳成两簇幽蓝的焰。
"抱紧我。"她把男孩兜在背上，药味混着雪粒灌进喉咙。穿过暗道的瞬间，系统地图在脑海铺开——邯郸城地底竟藏着蛛网般的水道，冰层下隐约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
城门口的火把照亮半边夜空，赵小小掐着时辰混入流民队伍。怀中小儿突然啼哭，她顺势踉跄着撞向前方兵卒。甲胄上玄鸟纹擦过面颊时，藏在袖中的犀角梳勾断了系告示的麻绳。
"晦气！"兵卒捂着口鼻后退，告示上"痘疮"二字正落在雪地里。赵小小佝偻着背穿过城门，护城河冰面突然传来龟裂声——是墨家机关车在冰层下开路。
小嬴政突然在她耳边轻笑，呼出的白气凝成冰晶。赵小小望着渐远的邯郸城墙，终于读懂那笑声里的冷意：这哪里是三岁孩童，分明是蛰伏的龙终于触到了逆鳞。
"封城门——"
铜钲声刺破暮色，守城士卒手中火把在朔风中明灭。赵小小攥紧成蟜的襁褓，粗麻布衣下的鱼肠剑硌得肋骨生疼。
阿房将小嬴政往怀里紧了紧，"夫人，玄鸟卫在城楼架弩了。"
赵小小盯着三丈外的城门缝隙，忽觉袖口一沉。垂眸见小嬴政正用指尖蘸着黄栌汁，在她腕间画出道歪斜的符咒——竟是墨家示警的蝌蚪文！
"官爷行行好。"她突然扑倒在守军跟前，掀起斗笠露出满脸溃烂的假疮，"我家幺儿在韩国认了神医......"
怀中小儿适时发出呜咽，赵小小故意将襁褓往青铜戟上蹭。那士卒慌忙后退，恰撞翻身后盛着艾草的铜鼎。灰烬飞扬间，她瞥见小嬴政从阿房颈间拽下半枚玉珏——正是秦宫密探的信物。
"晦气！"都尉捂着口鼻踹开药囊，"速速出城！"
三人踉跄着挤过最后一道闸口，城门轰然闭合的巨响震落檐上积雪。赵小小回望城楼玄鸟旗，忽觉掌心刺痛——小嬴政竟用指甲掐出个"吕"字。
"夫人看！"阿房突然指向护城河。冰面下墨家机关车闪烁微光，车辕上青铜矩纹与男孩手中的玉珏严丝合缝。
赵小小将成蟜环到背后，指尖拂过腕间未干的符咒。小嬴政忽然仰起脸，暮色为他睫羽镀上金边："母亲画的不是疫疮。"稚嫩嗓音裹着雪粒，"是韩非子《难言》篇的批注。"
赵小小盯着蹲在枯叶堆里的男童，暮色将他玄色深衣染成黛青。三岁孩童正用树枝在地上勾画，细看竟是邯郸城防图的变式。
"阿政。"她故意将药囊摔在青石上，"你早知道那些守军怕疫病？"
小嬴政笔尖微顿，在"吕"字旁添了道墨痕。系统提示恰在此时浮现：【心结解锁30% 成就值+30】赵小小瞳孔骤缩——那墨痕分明是吕不韦商队的标记！
阿房解下腰间水囊，"奴婢兄长备了两匹塞外良驹，今夜便能渡过漳水。"
赵小小接过缰绳时，指尖拂过马鞍暗纹。鞣革下凸起的篆字让她呼吸一滞，这分明是秦宫御马才有的烙印。转头却见小嬴政踮脚去够马镫，袖口滑落的腕间赫然有道陈年鞭痕。
"慢着。"她突然将人拎上马背，佯装整理襁褓时扯开他后襟——纵横交错的旧伤蛰伏在如玉肌肤上，最深那道竟形似虎符。
疾风掠过枯树林，赵小小望着怀中假寐的男孩。月光为他睫羽镀上银边，这般乖巧模样与方才城门口的机变判若两人。马蹄声惊起寒鸦时，系统地图突然在识海炸开刺目红点。
"吁——"她猛勒缰绳。前方漳水畔停着辆青铜轺车，车辕悬着的玄鸟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小嬴政忽然攥紧她衣袖，指尖正按在吕不韦暗桩的联络标记上。
阿房惊呼未出口，对岸突然亮起百支火把。赵小小望着浮桥尽头的身影，终于读懂男孩所有异常——那袭紫貂大氅翻卷如云，来人腰间玉珏与她妆奁中的虎符恰好能合成完整兵符。
赵小小将熟睡的成蟜裹进狐裘，漳水的夜风掀起她粗麻斗篷。阿房正欲搀扶小嬴政上马，却见男童己踩着马镫翻身上鞍，动作利落得不似三岁孩童。
"夫人..."阿房欲言又止地望着鞍鞯上的母子，火光映出赵小小紧握缰绳的指节——那分明是常年握剑才有的薄茧。
"取道阴山涧。"赵小小抖开羊皮地图，指尖在墨家标记的暗道处重重一点，"黎明前要过鹰愁峡。"
小嬴政突然扯了扯她衣袖，玄色深衣下摆沾着未化的雪粒。赵小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阿房马鞍暗格里闪着青铜矩的微光——那是墨家机关匣启动前的征兆。
疾驰过乱石滩时，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开：【心结解锁50%】赵小小低头望去，怀中男童正用指尖在她掌心勾勒篆文。月光掠过时，她看清那竟是《孙子兵法》中的"疾如风"三字。
"抓紧！"赵小小突然勒马急转。山崖上滚落的巨石擦着马尾砸进深涧，阿房抽出腰间软剑挑飞暗箭的瞬间，小嬴政突然探身扯动马缰——墨玉般的瞳仁里映出对岸晃动的玄鸟旗。
"是秦军斥候！"阿房声音发颤，"他们怎会在此设伏？"
赵小小望着怀中神色自若的男童，突然想起史书中那段空白——公元前257年冬，吕不韦接应赵姬的途中，曾遭遇赵国死士七次截杀。而她怀中这个三岁孩童，此刻正用短匕在鞍鞯上刻下第七道刻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