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八月,金桂飘香。苏云棠站在镜前,看着女官为她戴上凤冠。鎏金点翠的凤凰衔着东珠流苏,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得她月白裙裾上的玄鸟刺绣愈发栩栩如生。指尖抚过裙角的药草暗纹,那是她亲自绣的紫苏与艾草,既是装饰,也是防身的药囊。
“娘娘真美。”李柱抱着新衣进来,少年的眼睛亮得像缀了星星,“这凤冠比太医院的药铃还闪!”
“就你嘴甜。”苏云棠轻笑,却在看见袖口露出的朱砂痣时,想起昨夜萧明衍替她描红的模样。他说这颗痣生在“劳宫穴”上,是“握权柄而掌生杀”的命相,却在落笔时,故意画成了心形。
“太子殿下在偏殿候着。”女官轻声提醒,“吉时快到了。”
苏云棠点头,转身时,腰间的金针囊轻轻晃响。里面装着她特制的“醒神散”,还有萧明衍送的玉秤棋子——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刻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夜宴设在江南行宫的九曲桥畔,三十六盏琉璃灯浮在水面,映得湖面如碎金闪烁。世族们身着华服,面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警惕。苏云棠挽着萧明衍的臂弯步入时,听见席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她今日未着华服,只穿了一袭素白襦裙,却在领口别着一枚玄鸟金簪,正是前朝皇室的象征。
“太子妃这是……”陆家老匹夫的眼神落在金簪上,山羊胡微微发抖。
“不过是支簪子。”萧明衍轻笑,替苏云棠拉开座椅,指尖有意无意地拂过她腰间的金针囊,“孤的太子妃喜欢古物,诸位莫要见怪。”
苏云棠落座时,注意到席面上的菜肴皆用银盘盛着,却在她伸手取盏时,萧明衍忽然握住她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当心兔肉。”
她一愣,想起陆家惯用的“相思子”毒。指尖微动,银针己滑入掌心,借着替萧明衍布菜的机会,轻轻刺入兔肉——针尖瞬间泛起青黑色,与当年生母中毒时的症状分毫不差。
“明衍,”她轻声道,“这菜……”
“我知道。”他替她斟了杯茶,指尖在杯沿叩了三下——那是“按兵不动”的暗号,“且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酒过三巡,陆家老匹夫忽然起身,捧着玉杯向萧明衍敬酒:“太子殿下此次平叛有功,老朽敬您一杯!”
苏云棠注意到他袖口的暗纹与昨夜刺客一致,指尖悄悄扣住袖中银针。却见萧明衍端起酒杯,忽然咳嗽起来,指尖掐住自己的“天突穴”,竟与真肺病发作时一模一样。
“太子!”她慌忙起身扶住他,银针己刺入他“膻中穴”替他顺气,却在触到他掌心时,感觉到一枚药丸——是她新制的“假死散”。
“快传太医!”陆家老匹夫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却在这时,萧明衍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毒针己刺破他的皮肤:“陆大人这么着急,莫不是盼着孤死?”
全场哗然。苏云棠趁机撤下席上的菜肴,银针一一验过,竟有七道菜品含毒。世族们脸色惨白,纷纷跪下请罪,唯有陆家老匹夫还在狡辩:“太子殿下血口喷人!这菜……”
“菜是本宫让换的。”苏云棠冷笑,揭开银盘,露出下面的艾草与曼陀罗花,“相思子毒遇艾草则显,曼陀罗花可解——陆大人,你以为本宫会像生母那样,任人毒杀?”
陆家老匹夫浑身一颤,忽然指向苏云棠:“你……你是景和公主!你身上的胎记……”
“终于肯认了?”萧明衍擦去嘴角的“血迹”,袖中剑出鞘三寸,“当年你毒杀苏夫人,伪造景和公主病逝的假象,今日,该还债了。”
苏云棠取出怀中的玉牒,在烛火下展开:“这是前朝皇室的族谱,上面清楚写着,景和公主与农家女调包的真相——而你,陆家,正是当年的刽子手。”
世族们面面相觑,忽然有人惊呼:“玄鸟旗!”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湖面上升起数十面玄鸟旗,正是前朝皇室的标志。萧明衍握住苏云棠的手,将她推至人前:“诸位看清了,这才是真正的景和公主,也是本宫认定的太子妃!”
苏云棠深吸一口气,取出银针指向陆家老匹夫:“念在你当年留下我一命,本宫允你自行了断——用的,正是你当年给我生母的毒药。”
老匹夫面如死灰,忽然狂笑:“萧明衍!你以为扶持她就能坐稳皇位?天下人不会承认一个前朝余孽!”
“天下人只承认能救他们的人。”萧明衍冷笑,忽然握住苏云棠的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而她,救过孤的命,救过江南的百姓,更将救这天下——至于你们这些蛀虫,不过是棋盘上的弃子罢了。”
苏云棠望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明白,他早己布好了局。玄鸟旗、玉牒、毒杀案,皆是他为她铺的路。指尖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即日起,废除世族特权,开仓放粮,广纳寒门——这天下,该换个活法了。”
夜宴散去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苏云棠站在九曲桥头,看着萧明衍指挥暗卫清理现场。他的玄色披风被晨露打湿,却在转身时,对她露出温柔的笑:“怕吗?”
“怕什么?”她反问,指尖抚过他眉间的川字纹,“有你在,本宫什么都不怕。”
他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从今日起,你不再是苏云棠,而是景和公主,是本宫的皇后——可你若不愿,孤便毁了这皇位,陪你去江南开医馆。”
她抬头看他,见他眼中映着初升的朝阳,比任何珠宝都要璀璨。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一吻:“傻子,本宫要的从来不是皇位——而是与你共执棋子,下活这盘死局。”
他眼神一暗,忽然低头吻住她。这个吻带着晨露的清凉,却又滚烫得让人窒息。远处的玄甲军悄然退去,唯有湖面的琉璃灯还在闪烁,像撒了满湖的星星,见证着这对乱世中的璧人,如何用权谋与真心,烹灭旧世族,唤醒新皇权。
“明衍,”她轻声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去朱雀桥看日出吧——就像寻常夫妻那样。”
他轻笑,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耳尖:“好——不过在此之前,”他忽然指向天边的朝霞,“你瞧,这江山,正在为你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