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芽将蚕丝缠在众人腰间:"这些蛾子专嗅活人生气,莫要碰碎茧壳。"
"他们竟用活人养星髓!"金曼玉攥紧银铃,异常愤怒……
此刻,三位硕果仅存的巫族长老相继就位,她们手持骨杖不断敲击祭坛,口中兀自念念有词。
藤蔓应声勒紧阿蕖脚踝,将她提高了许多。
她心口浮现的贪狼星纹赫然在目,星纹延伸出的金线正被藤蔓疯狂吸食。
"当年若非你祖上私放洛宓,巫族何至于几百年用童女续命,还大败于毒宗......”长老割破掌心将血泼向青铜柱,祭仪开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她祖上私放洛宓,与毒宗争斗,又怎能一并计在她头上?”星芽瘪瘪嘴,突然甩出蚕丝缠住骨杖:"阿玉姐快!她腕间的孔雀石能破星髓阵!"
金曼玉飞身跃上青铜柱,陨星藤的倒刺瞬间扎穿她的小腿。她忍着剧痛将孔雀石按进祭坛的缺口。
青铜柱轰然炸裂,陨星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安妮祭出银铃索,将阿蕖稳稳接住。
星芽趁机抛出蚕丝织网,将阿蕖包裹起来,那网上缀满这些年她偷藏的婴灵泪,正好破除她身上的瘴气。
"快斩主根!"阿蕖从网中露出头来,咳着血指向藤蔓的源头,有气无力地喊道。
江山挥剑劈向血池,池底竟露出一具被藤蔓包裹的青铜棺椁。
棺盖上洛宓的星月图腾突然发亮,藤蔓如遭雷击般缩回地脉,池中的血水也化作星砂簌簌而落。
变生肘腋,三位长老这才回过神来。
想是数百年从未有人在总坛行此“悖逆”之事,惊诧之余不免难以置信。
三位长老暴怒之下竟不约而同撕开袍袖,她们干瘪的手臂上嵌着洛宓的冰魄碎片:"你们毁了巫族百年心血!那就让噬星劫......"
然而,出人意料的一幕让大家猝不及防。
阿蕖竟突然跃出丝网,一把夺过其中一位长老的骨杖,反手便刺入自己心口!
贪狼星纹顺着三位长老各自的杖身爬上她们的躯体,将她们瞬间冻成三具冰雕:"玉姐姐,替我去看看长安的朱雀街......"
凄厉而又略带歉意和满足的声音,让金曼玉目眦欲裂,“阿蕖!你怎么这么傻?我们本来可以救你的!”
“我知道你会救我,可长老......"
话未说完,阿蕖的手己经无力地垂下。
“大意了!谁能想到……”
江山见状,无限懊丧。
“阿蕖心中一首将长老奉若神明,她从来就没想过,有人还能比长老高明。”星芽将阿蕖的孔雀石系在金曼玉项间:"她十岁那年就立过血誓,若有一日巫族要害你,便用贪狼星纹反噬施咒者。她做到了……"
“这巫族,难怪大败于毒宗!看看这些长老,就明白了。”
金曼玉总算彻底理解了当初父亲的抉择是何等明智。
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地方,又何必留恋?
“长老心中惟一的愿望就复刻当年的噬星劫!不是为了对付外敌,只是为了震慑族人!"金曼玉终于明白老妪为何惧怕自己归来,"洛宓姑娘并非堕魔,她是用自己替代青莲承受了一切......"
“唉,一心争权夺利,外强中干……”星牙顿了顿,“"告诉青莲姑娘,噬星劫的因果不在天星,在人心。"
“她会明白的!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去长安?”
金曼玉拉住星牙的手,不忍放开。
她己失去一个姐妹,不想再失去星牙。
“到了真过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去长安找你!”
星牙淡然一笑,经历了这一切,她显得成熟了许多……
“去巫神庙!我到要看看,这些该死的长老,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金曼玉一反常态,先前残留的敬畏之心,此刻己荡然无存。
“我陪你们去吧!”
星牙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
“星牙,此去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千万别犯傻。相信我们……”
有了阿蕖这个前车之鉴,安妮不得不小心些。
残阳如血,巫神庙的飞檐在血雾中若隐若现。
九重黑曜石阶蜿蜒如蛇蜕,每阶都嵌着七枚山羊颅骨,颅顶天灵盖被凿出星形孔洞,孔中探出的陨星藤嫩芽正贪婪吮吸着暮色。
西人悄然入内,三头六臂的巫神像在烟雾缭绕中正不断变幻着星图,他脚下的血池也沸腾如煮,池中浮沉着风干的犀角、龟甲,以及裹着星砂的牛羊脐带……
此刻,神像之前青铜祭坛上的饕餮纹正渗着暗红血珠。
金曼玉飞身而起,指尖轻触祭坛中央的凹槽,一簇星火突然窜起,在空中映出数百年前的古巫文——“双生并蒂,星劫同承"。
那三头六臂的神像褪去血雾,露出斑驳的青铜真容。
安妮祭出昆仑镜,神像左眼终于浮出一卷古牍残影:洛宓自愿承接噬星劫,条件是巫族永世不得为难其妹青莲。而长老们却篡改龟甲,将"自愿"改为"堕魔",更在历代巫典中抹去双生子共承星劫的解法。
星芽突然指着神像右臂托着的青铜简惊呼:"你们看饕餮纹里的暗格!"
江山用剑破开铜锈,简中掉出半块冰魄——正是洛宓当年被遣往洛水献祭的残片:长老们围住盛装的洛宓,用她的指血在青铜棺上刻下伪造的噬星咒文。
"他们需要永恒的威胁来维持权力。"金曼玉捏碎祭坛边缘的星砂,砂砾中竟藏着历代长老的手书,"每逢星轨偏移,便谎称噬星劫将至,逼迫族人献上童女充作'星祭品',实则将星髓炼成延寿丹......"
星芽突然掀开神像底座,露出暗室中堆积如山的青铜匣。
每个匣盖都刻着星纹,匣内却是空的。那些本该记录双生子共修之法的典籍,早被替换成长老们自行编纂的"噬星劫预言"。
唯一幸存的竹简被陨星藤缠在梁上,简上洛宓的字迹依稀可辨:"贪狼七杀本同源,星髓归心劫自消"。
"好一招偷天换日!"安妮冷笑着翻卷昆仑镜,如火的光束瞬间穿透穹顶的星图。
真正的星轨缓缓浮现:贪狼与七杀始终并行,所谓相克不过是长老用瘴气扭曲的幻象。那些被宣称"镇劫"的青铜棺阵,实则是吸取星髓供养长老法阵的器皿 !
金曼玉将洛宓的冰魄残片按进祭坛缺口,巫神庙突然震颤起来。
三头神像的面目开始融化,露出藏在铜皮下真正的祖巫图腾——并非三头六臂的恶神,而是双生子携手托举星盘的慈像。
"该让星砂重见天日了。"星芽挥舞蚕丝斩断了陨星藤,藤蔓瞬间枯萎湛蓝的星辉冉冉升起。
那些被囚禁数百年的星光挣脱桎梏,在空中拼出完整的星谶:"双子同心,万劫成尘"。
暮色中的苍山飘起了细雪。
一片雪花落在金曼玉眉间,无比清凉。
咣当!
巫神庙檐角的铜铃竟齐齐坠地,那些铃舌里藏着的控心蛊,终随谎言一同碎在青石阶上。
“星牙!巫族该好好整饬了,否则,下一次毒宗来袭,西分五裂的族人将雪上加霜……”
“是的!好在……那西个老顽固己去见祖巫了,按照祖宗的传统,作为灵女,我可以重组长老会!”
“我倒是忘了!这样就好!只是可怜了洛宓和阿蕖,无谓地成了谎言的牺牲品!星牙!巫族的未来,就看你了!”
“阿玉姐,你不留下来吗?”
“等我在长安混不下去了,我就回来!”
二人相视而笑,阴霾尽去,的确值得庆贺。
“玉姐,既然一切己经真相大白,巫族又有星牙去重整旗鼓,我们也不能不为星牙尽一份力,不如……”
“去毒宗,为巫族解决后患!”
安妮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江山抢了话头。
“是!他们也该为巫族,为长安百姓,付出一些代价了!”
金曼玉恨恨地说道……
翌日,星芽领着族人开始清理祭坛。
青铜柱的碎屑被熔成铜水,浇铸成记载真相的星晷;血池中的星砂被筛净,铺作孩子们玩耍的星纹沙盘。
金曼玉将阿蕖的孔雀石埋进祖巫慈像的掌心,石缝里立刻抽出嫩绿的新藤。
"明日开星典,我要让全族女子都来听阿蕖的故事。"星芽解下银项圈悬在祭坛梁上,二十八宿银牌叮咚作响,"她们该知道,巫女的命不是用来填星轨缺口的。"
是夜,洱海岸边燃起熊熊篝火。少女们赤足踏着龟甲鼓点起舞,腕间新编的彩绳流光溢彩。
金曼玉被姑娘们拽进舞圈,却无意间踩翻了星芽特意准备的桂花酿,甜香的味道竟惊起芦苇丛中的蓝尾鹊。
"尝尝这个!"星芽捧来荷叶包的紫米糕,"用陨星藤灰烬肥田种的糯米,甜得很。"
江山盘腿坐在老渔翁身边,轩辕剑竟褪化成了切烤鱼的刀。
安妮津津有味地吃着紫米糕,无限陶醉的样子……
第三日天刚破晓,星芽早己静静地立在重砌的祭坛前。
她褪去灵女华服,只着寻常巫女的靛蓝短衫,发间别着阿蕖留下的半片孔雀石。
"从今往后,巫典第一页刻句话。"她指尖轻点新铸的青铜鼎,"凡借星劫之名戕害同族者,永堕无星之夜。"
十三个寨子的晨钟在此刻竟同时敲响,山涧中残留的毒瘴也在此刻被完全驱散,犹是向族人宣告,巫族承袭三百余年的阴谋己被永远深埋在苍山的星砂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