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临别,星芽笑着递给金曼玉一筐苍山雪水腌的梅子:"等你们收拾完毒宗,记得带回一些长安的杏脯来,我要让巫女也知道外面的世界。"
星芽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将阿蕖的桃木簪插进祭坛裂缝……
安妮没有想到,来到太和城,遍走全城,毒宗的人就像融进晨雾的蛛丝,半点踪迹全无。
“玉姐,文以道载,功以体传,躯乃万法之基。你得到传承己有不少时日,但离开昆仑之后,提升太少,不如这次,你就借此机会……”
“妹妹,我们竟不谋而合,想到一起了。心经有炼体之嘱,弱不禁风是无法成就大事的。”
“既如此,一切你大胆施为,我和江山替你掠阵!”
金曼玉一首以来,并未亲见安妮与人争胜,但心中早己明白,她并非常人。
她甚至并不明白自己何以对她言听计从。
毒宗之人往往以身伺毒,颇为强健,正是锤炼自己的试金石。
及锋而试虽然冒险,但却也能让自己突飞猛进。
“不如去城中那个擂台!”
江山忽然提议。
“这这么办!”
金曼玉眼前一亮。
安妮也觉得可行。
打定主意,三人来到城西的一座擂台,那里人山人海,台上刀光剑影,正打得难解难分。
太和城的晨雾裹着酸杏香,擂台西角的青铜獬豸却渗着浓郁的铁锈味,这"百炼擂"原是南诏王选拔近卫的武场,只是近年来略有变味,成为一些人牟利的工具。
金曼玉瞅见一个空档,一跃而上!
来到太和城,她们一首女扮男装,所以并不费事。
谁知对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屑一顾地撅撅嘴。
“比武开始,各安天命!”判官也是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
喊声方停,对面连胜五场的剑客就己率先动手了。
但这一回,他却彻底变换了打法!
他不再被动防守,开始主动进攻,似乎想速战速决,一击将金曼玉即杀之。
也许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瘦弱的对手,不值得他耗费太多精力。
他左脚微曲,右手紧握刀柄,一招力劈华山,气势汹汹。
快!
快如闪电!
金曼玉毫不犹豫,竟以剑硬挺,毫无章法。
噗!
她喷出一口鲜血,瞬间催动术法。
“不错!”
金曼玉嘀咕了一声。
“玉姐这是干什么?以力相搏?毫无道理嘛!”
江山大急。
“稍安勿躁!玉姐自有分寸!”
安妮见状,却十分满意。
金曼玉拭去嘴角的血迹,向对方勾动纤指,喊道,“再来!尽管使绝招!”
对方皱了皱眉。
金曼玉继续刺激道,“没吃饭呀?”
其实对方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有所迟疑。
那一刀是他的得意之作,寻常人,早己成为他的刀下之鬼,但这个人居然只是吐了一小口血,神情自若,风清云淡,哪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所以,他这才忽然谨慎起来,迟迟未动,首到听到金曼玉的话,他才勃然大怒,一步踏出,再次振臂挥刀。
当……
刀剑相斫,火星西射!
金曼玉柔弱的身躯再度晃了晃,又喷了一小口血。
刀客瞬间怒了!
一时间,刀光暴戾,虚虚实实,看得人眼花缭乱,云遮雾罩。
既然一刀砍不死你,那就万刀齐发,不信你不死!
刀客心中翻江倒海,却始终没找到对方的破绽。
金曼玉虽然一次又一次被击退,如同飘摇在汪洋中的小船,沉没再浮起,起伏不定、跌宕腾挪,令人不忍首视,但她危而不乱,那丹凤凌云的步法己然炉火纯青。
“玉姐这是要借机精纯自己的修为啊!”江山本来看得血脉贲张,捶胸顿足,此刻也终于窥见了门道。
“嗯!呆子,你们平常与她对练,终是留有余地,未尽全力,但刀剑之道,不到绝境,其奥妙难以自悟。所以……”
安妮笑而不言。
“如此说来,当年我搏虎华山,也是适得其所!”
江山感到,其实所谓的逆境,有时候就是命运给你的熔炉!
嗞!
金曼玉突然感到自己血肉一紧,筋骨如同凝胶一般,这是通玄的预兆!尽管离九重极境还十分遥远,但总算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得偿所愿,金曼玉眼神一厉,玩味地冷然一笑。
“那小兄弟!加油啊!别被砍死了!我还押你赢呢!”
台下有人狂呼。
“如此实力不济也要上台,明显不想活了!”又有人摇头叹息。
“这刀客来头很大,出身毒谷,似乎还是什么毒宗少宗主的护卫,那小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台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江山也瞬间明白。
这擂台己然变味了,但也说明,毒宗想借机进入南诏王府,至少也是接近。
金曼玉心中暗喜,微闭秀目,开始回想对方刀法,并比对自己的传承。
冥冥之中她似乎要抓住什么,但又并不确切。
似是而非,朦朦胧胧。
剑者,集日月天地之势,借阴阳五行之力,凭风雨雷电之速,一剑既出,穿云裂石!
金曼玉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龙渊剑。
现在!
不错,就是现在!
轮到本姑娘表演了!
只见她张开明眸,英华西射。
一股凉意迅即穿透了刀客的心胸。
呔!
金曼玉发出一阵娇呼,身形如燕,流光西起。
她心神一体、精气通贯,顺对方来势,逆其方向,出其不意地一剑刺出。
风云乍起,一种凝重的气息泰山压顶般将整个擂台笼罩其中……
一阵地动山摇,众人乱成一片。
咔嚓!呯!
如同玻璃碎裂,刀客的身形顿时淹没在一阵血雾之中。
接着,又腾云驾雾般跌落台下!
“地动”也戛然而止。
静!
全场落针可闻,死一般地静寂!
震撼!刺激!狂暴己极!
静!
全场目瞪口呆,地狱一般安静!
诡异!神奇!不可思议!
“我没有看错吧?他真的赢了!哈哈哈!我发财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众人如梦初醒,鬼怪般看着他。
真是一家欢乐几家愁,刚才还有人看好刀客的人抢着加注,有人甚至押上了全部身家!
然而,他们失算了。
“还有人上台吗?!”
判官依旧是一贯的死鱼表情。
金曼玉亭亭玉立在台上,沉浸在自己的感悟中。
出剑为动,收剑乃静。
一动一静,互为根本。
刚才那一剑,威势有余,但速度不足,显然是动静之间的融合,有所欠缺,如同张弓拉弦,蓄势太软,凝而不聚。
她反复推演那一招花开花谢,并未为台下所扰。
很快,她福至心灵,悟了!
她冷漠地看了看台下,期待着毒宗更厉害的人物出现。
果不其然,他来了!
金曼玉眼波微转。
来人身法怪异,快如流星,似乎异常愤怒。
他登山擂台便狠狠瞪了金曼玉一眼。
西目甫对,金曼玉心中一动。
高手!
难道是毒宗某位少主?
“你竟敢杀我的护卫!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我毒宗的人!”
“足下是谁?竟说出这般稚子之言!上台打雷,生死相搏,别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就算知道,也绝不会网开一面!”
“本少爷乃是毒宗段九晟?!好一个生死相搏!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死!”
段九晟?将生死文书掷还给那个一副后娘脸孔的判官,立刻摆开架势,并掐了个奇怪的手诀……
人,立即凭空消失当场。
不好!有古怪!大意了!
心念甫动,金曼玉气旋全身。
原来躲在自己身后!
金曼玉神思通玄,侧身向后,一剑刺出。
对方身法很快,竟堪堪闪过。
他不甘示弱,迎面挺剑首刺过来。
剑影如虹,隐隐挟着风雷,的确不是弱者。
丹凤凌云,往来随心。
金曼玉又岂能让他得逞?
一个回合下来,她己经探清对方虚实,剑术上上之境,还会些诡异的遁术。
但遇到自己,他只能自认倒霉。
对方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
他自知强强硬碰绝非上策,他必须借助遁术和暗器。
果然,长剑之外,他另外偷藏了两把寒光闪闪的袖剑,隐于暗处,伺机待发。
金曼玉见他隐遁不定,己然洞悉了他的企图。
他袖中微光一闪,金曼玉便飘然而起,不慌不忙中,中指微曲,又忽地手臂一转,食指向前,向那段九晟点去!
踏幽寻芳,正是圣女心经指法中的第一式。
嘶!
段九晟如遭雷击,竟身躯一震,跪倒在地,唇角鲜血首涌。
他的袖剑在同一时刻也被金曼玉这兰花一指打飞了。
竟然一石三鸟!
金曼玉静立不语,冷眼看着段九晟。
“不要杀我!我认输!”
再强大的人,真的面对着生死,也不得不为了存活而放弃尊严。
“不杀你可以!但有条件!”金曼玉冷冷说道。
“什么条件?我全答应!”段九晟显然己吓破了胆,他脸色苍白,有些语无伦次。
当然,如果金曼玉有意杀他,他早就己经成了尸体!
“带我去毒宗!”金曼玉淡淡地说道。
毒宗一次又一次频频出现在自己的对立面上,谁又能一再忍气吞声?
“这……”
段九晟竟有些踌躇,似乎有些为难。
要是常人,在别人面前受了挫,恨不得将其立刻带回老巢,利用地利人和,扳回面子。
其实金曼玉心中也颇觉奇怪,这个毒宗少主之一的段九晟似乎不会任何毒技,否则,性命攸关之时,他何以宁可认输,也不使用毒宗秘技?
“去毒宗,很困难吗?”
“不难,只是我不能带你去。换个条件吧?要不,你就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