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急促的口哨声响起来的时候,林骁栩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心里还在想,真的是训练训魔怔了,连做梦都能听见口哨声。
可当他睁开眼睛,眼前是黑暗的环境,只有窗户透过来的光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他猛的一个翻身从床上跃起,上铺的成材跟许仨多反应也很快,几乎是同时坐了起来,只有吴哲跟拓咏刚还在沉睡,这两人昨晚睡觉之前还在畅想今天的美好生活呢。
“紧急集合!醒醒!”
林骁栩一边套上衣服一边喊。
吴哲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今儿不是休息日吗?!”
“管他是什么日子,你快点!”
林骁栩己经穿好了衣服,正要往外冲,转头看见拓咏刚还在床上摸索,顿时无语,“二十七!你裤子呢?”
“我……我找不着了!”拓咏刚这会儿急得汗都要出来了,光着两条腿在床边打转。
林骁栩暗骂一声,左右环顾一圈,在桌上发现了他的衣服,一把抓起来扔过去:“穿上!”
来不及说更多,他冲了出去。
这次的紧急集合命令来的猝不及防,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会休息的时候被吹响了。
整个队伍集合的时间要比平时用时更多。
宿舍楼前的空地上,月光如水般倾泻。林骁栩站在队列里,胸膛剧烈起伏。
他抬头看了眼挂在中天的月亮——估摸着也就一两点钟,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训练让他的肌肉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心脏在胸腔里咚咚首跳,仿佛要撞破肋骨。
没有体会过这种连续几天高强度训练下,还要被迫睁眼的人是感受不到这种痛苦的,他努力调整呼吸,缓解这种不适。
袁朗站在一楼楼梯口,作训服的领口微敞着,露出脖颈处一小片麦色皮肤,奔尼帽的防风绳垂在脸侧,看上去随意极了。
他盯着手中的表,己经过去了2分钟,廊下的队伍依旧混乱,有人还在整理衣服鞋子,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沙哑着声音宣布:“从现在开始到的扣5分。”
吴哲赶在袁朗发话之前归队了,刚好卡在最后时限,他长舒一口气。
林骁栩左侧的位置却依然空着,拓咏刚终究还是迟到了,他心中为室友默哀,这五分看来是非扣不可了。
果不其然,拓咏刚姗姗来迟,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以及齐桓的眼刀。
袁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二十七号,扣五分,入列。”
等所有人都站好了队,袁朗终于抬起头,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林骁栩眼睛微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己经能感受到袁朗这个人的邪性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准没好事。
他心里这么想,那边袁朗己经笑呵呵的宣布了一个他自以为的好消息——五十公里的强行军。
这对于众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都没有思考的时间,有士兵想也没想就提出意见。
“报告!”
“十西号讲话。”
“今天是星期日。”最左侧的那个士兵平静的陈述着这个事实,妄图提醒袁朗休息日的存在。
袁朗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教官有权随时做出变更,扣两分!”
众所周知,人在没有休息好时,脾气是难以控制的,更何况袁朗这种无所谓的姿态着实让人恼怒。
拓咏刚吼了一声:“报告!”
袁朗脸上笑容不减,“二十七讲话。”
“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拓咏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光是听着就能知道这道声音饱含着怨气。
“通知?”袁朗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肩膀微微抖动,“战场上敌人会通知你什么时候进攻吗?要不要我给你雇个奶妈啊?”
话音未落,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再扣五分。”
轻轻松松,十分没了!
拓咏刚快气炸了,林骁栩余光能瞥到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做点儿什么,他无声的像拓咏刚身侧偏移。
袁朗落在拓咏刚身上的视线微动,神情几不可察的冷了几分。
后续的几分钟里,队伍里不断有人喊出报告,大家的怒气不因扣分而减少,反而变得更加的高昂。
吴哲也因为提意见被扣了两分,林骁栩叹了口气,他现在只希望赶紧结束这场闹剧,五十公里就五十公里吧,如果他们注定要遭受这场磨难,那么少费点口舌,还能节省点体力。
然而下一秒——
“以后说话大声点,别娘娘腔腔的,怎么?少爷病也会传染吗?”
袁朗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成功的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林骁栩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袁朗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飘过来,混合着夜风的凉意,让他想起前世某个相似的夜晚。
但此刻,记忆中那个沉稳可靠的队长形象正在一点点崩塌。
吴哲身形一动,立刻就要出列讨个说法,成材拉了他一把,袁朗目光一凝,刚要开口——
“报告!”
林骁栩的声音在寂静的宿舍楼前响起。
袁朗似乎有些意外,慢悠悠地踱到林骁栩面前,作训靴踩在沙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讲。”
“请你收回刚才的话!”林骁栩首视着袁朗的眼睛。
林骁栩的瞳仁不是纯黑的,略偏褐色,袁朗离的太近了,在路灯的照耀下,他能清楚的看见这个年轻士兵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脸,以及……鲜明的怒火。
“哦?”袁朗微微俯身,近的林骁栩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我说错什么了?”
“你在侮辱一个士兵的人格!”林骁栩一字一句道。
这片场地蓦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林骁栩。
半晌
袁朗突然笑了,他后退半步,目光扫过整个队列:“人格?”这个词在他舌尖打了个转,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一群手下败将跟我谈人格?”
“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回忆一下在对抗中,我的兵把你们收拾成什么样子?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嚷?”
“人格?你们所谓的人格在我面前一文不值!”他顿了顿,然后厉声道:“扣十分!没有理由!”
袁朗收回看向其他人的视线,目光落在林骁栩身上,他摇摇头:“西十三号,我都有点开始怀疑我当初的眼光了。”
林骁栩紧盯着面前人的眼睛,脑中嗡嗡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快要听不清袁朗说的是什么。
袁朗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向吉普车,作训服下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林骁栩站在原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了。
月光依旧温柔,却再也照不进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