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脉锁肝郁气结
仁济堂的玻璃药柜被震得哗啦啦作响，穿貂皮大衣的林总"哐当"一声把奔驰车钥匙砸在檀木诊台上："苏大夫！老子肝功报告出来了！"
泛黄的化验单上，谷丙转氨酶的数值像根窜天猴似的飙到380，刺眼的红色几乎要冲破纸面。
苏怀瑾指尖轻抚泛黄的宣纸处方笺，头也不抬地伸出三指搭在对方腕上："脉象弦紧如按琴弦，昨夜又是哪家会所的拉菲喝多了？"葱白似的指尖突然发力，精准扣住他右侧章门穴："这儿疼不？"
"我去！"林总猛地从针灸床上蹦起来，带翻了旁边的铜制针灸架，银针哗啦啦撒了一地，"那宝岛老中医拍着胸脯说这鹿茸粉能治我这富贵病，一开口就给我开了十斤！"
苏怀瑾单手接住摇晃的青花瓷药罐，另一只手捏着处方笺冷笑："您这肝火都能首接烤红薯了，还敢进补鹿茸？《黄帝内经》明明白白写着'肝者，将军之官'，您倒好，天天让这大将军扛着铁锹去挖煤！
小杨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凑近诊疗台，指尖轻点泛黄的药方："柴胡三钱、枳壳二钱、白芍...林总最近都在喝日本汉方呢。"
"汉方个屁！"苏怀瑾将线装本《本草纲目》重重拍在桌上，眼微眯："这小柴胡汤出自《伤寒杂病论》，倭国抄了整整一千八百年！"突然伸手揪住男人耳垂，鎏金护甲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总最近右肋是不是像刀割？"她逼近半步，白大褂下摆扫过黄花梨茶海，"寅时三刻准醒，口苦咽干，舌苔怕是黄得能刮下锈来
林总疼得倒吸冷气，五官几乎拧成一团："苏医生，您这眼睛是带透视眼的吧？连我每天凌晨三点看美股都知道！"
话音未落，药柜顶层的青花瓷罐突然发出一声闷响。苏怀瑾抄起手边的艾条，指尖在穴位上精准点按："肝郁化火伤阴液，轻则口苦咽干，重则......"
她突然扯开林总衬衫领口，诊室里瞬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暗红的蜘蛛痣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像只张牙舞爪的毒蜘蛛。
"当肝脏是永动机吗？"苏怀瑾将艾条悬在太冲穴上方，"你每天凌晨三点准时守着美股开盘，这肝毒都快顺着血管爬出来了！再这么作死下去，蜘蛛痣变肝掌，下一步就是肝硬化腹水！"
""苏大夫救命啊！"林总急得台湾腔都冒出来了，"上个月体检还好好的脂肪肝怎么突然..."
诊室木门"哐当"一声被撞开，药材商老周拎着麻袋风风火火闯进来："新鲜到货的野生柴胡！绝对没熏硫磺！"金灿灿的根须从麻袋口垂下来，泥土簌簌落在青砖地上。
苏怀瑾头也不抬地接过柴胡，指尖轻轻一掐，断面渗出晶莹汁液。她忽然把柴胡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噗"地一口吐在诊桌上："甘草汁泡过的假货！当我眼瞎吗？"
老周的脸膛涨得通红，活像刚出锅的酱猪肝："现在道地药材都被大厂垄断了，我们这些小门小户..."
"小门小户就敢拿人命当儿戏？！"苏怀瑾"啪"地甩出一张化验单，杏目圆睁的模样活像要把老周生吞了，"上周王老板从你这儿进的茯苓，二氧化硫超标整整八倍！
口袋里的定制手机发出野兽般的嗡鸣，震得林总浑身一颤。
几乎与此同时，门轰然被撞开，身形魁梧的保镖像一阵黑风冲了进来，脸上罕见地带着惊恐：“老板！药监局突击检查，在会所地下室搜出了假壮阳药！”
“完了！”林总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瞬间扭曲，双手死死捂住肝区，身体像被抽去骨头般在诊床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快！快给我扎止痛针！不管花多少钱，立刻！
苏怀瑾指尖轻捻三棱针，目光如炬，精准刺向对方的太冲穴，口中沉声道：“《灵枢》有言，‘肝有邪，其气留于两腋’。忍一忍！” 刹那间，暗紫色血珠 “滋啦” 一声飞溅而出，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林总扯着嗓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哎呀！这是要我命啊！”
“嚎什么嚎！”苏怀瑾手下不停，又将针准确扎入阳陵泉，没好气地数落，“您肝经瘀血都堵了三年，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躯，百毒不侵了？” 紧接着，她转头高声喊道：“陈阿姐！赶紧把电针仪接上！”
小杨举着手机录像："咱老板在台湾扎针都找大师..."
“大师个鬼！”苏怀瑾指尖微动，将电针仪的电流调大，目光如炬，冷声道，“孙思邈在《千金要方》里早有记载，电针施术的速度，可比手捻针快上三倍。连这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充大师？”
话音刚落，躺在诊疗床上的林总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一股浓烈的臭鸡蛋味瞬间在屋内弥漫开来，熏得人几欲作呕。苏怀瑾眼疾手快，立刻抓住林总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搭在其脉搏上。片刻后，他神色一凛：“脉象变滑了！你现在立刻去厕所！”
五分钟后，林总脚步踉跄，像被抽去了骨头般，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他原本蜡黄的脸上，此刻竟透出一抹异样的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既虚弱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奇了怪了！”林总声音发颤，满脸震惊，“右肋的疼，竟一下子全没了！”
苏怀瑾神色平静，仿若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随手扔给老周一罐药丸，语气简洁，透着不容置疑的专业：“这是逍遥丸，睡前记得服用。再把鹿茸粉用来泡脚。”话刚落音，她眼神骤变，猛地伸手揪住老周的衣领，一字一顿道：“立刻带我去你们的药材仓库！”
昏黄的手电光，在昏暗的郊外仓库中摇曳，刺鼻的霉味，如潮水般汹涌地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淹没。苏怀瑾眉头紧蹙，手电筒的光斑，最终落在了一堆发霉的党参上。
“《中国药典》白纸黑字规定，储存药材的环境，湿度绝不能超过70%。”苏怀瑾声音冷峻，透着浓浓的愤怒，“你们这哪里是在储存药材，分明是在制毒！”
老周擦着汗狡辩："今年梅雨期长..."
“放屁！”苏怀瑾眼眸骤冷，一脚狠狠踢向脚边的麻袋。“哗啦”一声，麻袋应声而倒，露出里头的茯苓。他眉头拧成个“川”字，厉声道：“茯苓都长绿毛了，你们居然还当精品卖？《本草衍义》里白纸黑字写着，霉变药材会伤脾阳。就这么卖出去，是等着吃死人吗 ？”
深夜，手机毫无征兆地疯狂震动起来。陈阿姐打来的急诊视频弹了出来，画面里，林总秘书小杨像只虾米似的蜷缩在诊床上，身子抖个不停，呕吐物泛着幽幽的绿水。
苏怀瑾此刻正待在仓库，她目光一扫，抄起一旁的荷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让她生嚼莲子心！准是偷偷吃了林总的鹿茸粉，遭了反噬！”
车轮滚滚，苏怀瑾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身旁悬挂的琉璃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车厢内投下晃动的光影。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着手中的《瘟疫论》残卷，书页翻动间，祖父苍劲有力的朱批骤然映入眼帘：“湿邪困脾，当以风药胜之……”
就在这时，车窗外飘起了如丝如缕的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苏怀瑾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抬眸望去。与此同时，车厢角落的药柜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第三层的暗格竟悄无声息地滑开半寸 ，幽暗中，似有一抹幽光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