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的信，老夫已经看过了。"林元博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只是这计划，怕是不太稳妥。"
谢槿知微微一笑："林老爷多虑了。三皇子的意思是，太子性急好功，若是能让他在海上吃个大亏，自然会知难而退。到时候三皇子出面收拾残局，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倒也是。"林元博点点头，"只是太子身边如今多了个帮手，那位云家小姐可不是好对付的。听说她一招就打得谢大人......"
"林老爷说笑了。"谢槿知脸色一沉，强压下心中的不悦，"那日在演武场上，不过是她仗着玄甲卫的威势罢了。这一次......"他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她如何在海上施展本事。"
林元博若有所思："谢大人的计划是......"
"很简单。"谢槿知站起身，走到厅中的沙盘前。这是一个精致的沙盘，上面模拟了临安附近的水道地形。沙盘上的每一处水道都用蓝色丝线标注，远远望去宛如一张蛛网。谢槿知的手指在沙盘上游移，仿佛在描绘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林老爷请看,"他指着沙盘的左侧,"这条水道通向外海,水深足以容纳大船通行。右侧这条支流虽然狭窄,但暗藏激流。若是不熟悉水文的人贸然驶入,必定会被激流卷入赤龙礁区。"
林元博凑近细看,只见沙盘上的赤龙礁区布满了尖锐的礁石。这些礁石平日里都被潮水淹没,只有在退潮时才会显露出来。但等到潮水涨起时,这片水域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据本地渔民说,"谢槿知继续道,"每逢月圆之夜,这里的潮汐格外凶险。水流会在礁石间形成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漩涡。就算是再好的水手,一旦被卷进去,也很难全身而退。"
"所以谢大人是打算......"林元博若有所思。
"不错。"谢槿知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我已经打点好了几个渔民。他们会在太子的水师前出现,说发现了海寇的老巢。以太子的性子,必定会立刻带兵追击。等他们追到赤龙礁,天色已晚。再加上涨潮时的巨浪......"
"那些假扮海寇的船只呢？"
"早已安排妥当。"谢槿知胸有成竹,"他们会在两岸埋伏。等太子的船队进入赤龙礁,这些'海寇'会突然出现,佯装围攻。太子的水师腹背受敌,又要应付潮汐,到时候......"
林元博点点头,眼中精光闪烁："那救援的事......"
"也不必太早。"谢槿知冷笑道,"等太子的船队差不多散得差不多了,我们的人再假装及时赶到。这样既能显得真实,又能让太子在劫难逃。"
"妙啊！"林元博拍案叫好，"到时候我们的人再假扮官兵前去营救，既能博个好名声，又能参太子一本。就说他好大喜功，把大军带入险境，差点造成大祸。"
谢槿知得意地笑道："这还不是最妙的。届时三皇子正好'路过'江南，听闻此事后立刻前来主持大局。一来二去，这江南的局势，自然就......"
"谢大人好算计。"林元博赞叹道，"不过还有一事需要考虑。那云家小姐既然跟着太子，怕是会看出些端倪。"
"无妨。"谢槿知胸有成竹，"只要时机拿捏得当，就算她看出什么也来不及阻止。况且，若是计划顺利，她也得跟着太子一起......"他做了个下沉的手势。
林元博抚掌大笑："好！就这么办。改日老夫设宴，请谢大人与几位本地商贾见见面。到时候也好商量具体细节。"
"多谢林老爷。"谢槿知起身告辞。
待谢槿知离开后，林元博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他从袖中取出另一封密信，正是三皇子的亲笔手书。烛光下，他仔细读着信中内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家主。"管家躬身进来，"需要派人跟着那位谢大人吗？"
"不必了。"林元博冷笑一声，"三皇子的意思很明白。若是计划成功，就顺手除掉这个棋子。若是失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管家，"你也知道，谢槿知与云家小姐有过节。到时候就说他是为了报私仇，这才设计陷害。"
管家恍然大悟，"这谢槿知本也是天之骄子，却被云家小姐当众羞辱，怎么能没有恨意，这个理由再合适不过。"
"不过主子，"管家迟疑了一下，"若是这计划真的成了，太子在海上出了事，朝廷那边......"
"放心，这个三皇子会帮我们处理的，而且你以为我们江南世家，就只想着这一时半刻的利益？"林元博从案几上取出一卷文书，"你看看这个。"
管家接过文书，仔细阅读片刻，脸色骤变："这是......"
"没错，"林元博意味深长地说，"三皇子给的不止一个承诺。若是此事成了，日后江南的盐铁生意，都归我们几家世族经营。朝廷收税，我们纳税，各取所需。"
管家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
"所以太子不能留。"林元博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太过刚直，若是让他看出江南的门道，必定会上奏朝廷，到时候我们这些世家几代经营的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那谢槿知......"
"他啊，"林元博笑了笑，"不过是个想往上爬的穷书生罢了。这种人最好利用，因为他们永远高估了自已的价值，却低估了世家的手段。他以为自已在下一盘大棋，殊不知早就被我们算计进去了。"
"所以啊......"林元博望着窗外的月色，"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些外来的官员，也不过是棋子罢了。真正的江南，还得是我们这些世家说了算。"
烛光摇曳，在墙上投下两人的影子。窗外传来阵阵夜莺的啼鸣，似是在为这场密谋伴奏。林元博手中的密信在烛火上慢慢燃烧，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夜色中。而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一场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江南的水，向来是浑的。这些世家大族在此经营了数代，早已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不管是太子也好，三皇子也罢，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局外人罢了。至于谢槿知这样的棋子，在大局已定之后，自然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