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行营中灯火通明。太子独坐在中军大帐内，看着案几上摊开的水道图，眉头紧锁。今日一战虽然告捷，但那些海寇又一次趁着潮汐之势，乘船遁入茫茫大海。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殿下。"崔璟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您的箭伤还是要好好养着。"
"无妨。"太子摆摆手，目光依然盯着地图，"倒是这些海寇，每次都能在咱们的围剿中全身而退，当真令人恼火。"
云沐君此时也走进大帐，向太子行礼道："殿下，末将已经安排玄甲卫在四周布防，以防海寇趁夜偷袭。"
"偷袭？"太子冷笑一声，"他们哪里还有这个胆子。这些宵小之辈，只会仗着水势跑得快。若是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他们哪里是我大永的对手？"
"殿下说得是。"云沐君不急不缓地说道，"只是末将倒是有个疑惑。"
"说来听听。"
"这些海寇，看似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每次与我军交战，他们的兵器都十分精良。"云沐君走到地图前，指着几个港口，"更奇怪的是，无论我军如何围剿，他们似乎永远都不缺粮草辎重。"
崔璟顺着云沐君的话说下去："你的意思是......"
"没错。"云沐君点头，"这些海寇背后，必定有人在暗中支持。否则，就凭他们在海上打劫，如何能维持这么大的军队？"
太子站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烛光在他的铠甲上跳动，映出一片明明暗暗的光影。"沐君说得有理。这些海寇能在江南立足多年，确实不简单。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要找出他们背后的人和证据并不容易。"崔璟叹道，"这江南水乡，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谁知道这些人中，到底谁在暗中资助海寇，不仅如此你一旦动了其中一家，其他家抱团而行，我们会腹背受敌"
"其实也不难查。"云沐君走到太子身边，轻声道，"这些海寇需要的不仅是粮草兵器，更需要准确的水文信息。江南水道复杂，没有熟悉地形的人指引，他们不可能每次都能在我军围剿时全身而退。"
崔璟若有所思："你是说，他们在岸上有内应？"
"不止是内应。"云沐君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港口，"这些地方都是海寇经常出没的水域。按理说，官府早该在此重点布防。可是每次我军追击，海寇总能轻易突破这些地方的防线。"
太子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这些地方的官员......"
"殿下明鉴。"云沐君正色道，"没有地方官员的纵容，海寇不可能在江南如此肆无忌惮。而这些官员背后，必定有更大的势力在支持。"
"可是......"太子还要说什么，却被崔璟打断。
"殿下，云小姐说得对。"崔璟走到地图前，"您看这几个港口，都是商路要冲。海寇在这里劫掠商船，获得的财物必定不少。而这些财物要变现，没有本地势力的配合是不可能的。"
云沐君接过话头："所以末将以为，要剿灭海寇，首先要查清他们背后的势力网络。否则，就算我们再多打几场胜仗，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太子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们觉得，该从何处入手？"
"先从最近的港口查起。"云沐君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这个临安港，是海寇最常出没的地方。末将建议，派人暗中查访当地商号，看看谁家最近与外界往来频繁。"
"光查商号还不够。"崔璟补充道，"还要注意那些突然发迹的商人。海寇劫掠的财物要变现，必定要通过这些人之手。"
太子点点头："那就这么办。不过要小心行事，千万别打草惊蛇。"
"说起江南世家......"崔璟沉吟片刻，"殿下可知道林家的势力？"
"林家？"太子来了兴趣，"可是礼部尚书林大人的本家？"
"正是。"崔璟点头，"林家在江南经营数代，不仅掌控着丝绸生意，更垄断了沿海的盐铁贸易。单是临安一地，就有十几家商号挂着林家的牌子。"
"这倒是个突破口。"太子若有所思，"林大人一向与三皇兄交好，他们家在江南的势力......"
云沐君听到这里，轻声道："末将倒是听说，最近有个叫谢槿知的新科探花，被派到江南协助地方官员查访海寇一事。此人与三皇子关系匪浅，如今却来了江南......"
"谢槿知。"太子嗤笑一声，"那个被你一枪打趴下的探花，那个弱鸡能做什么，至于三弟，我现在还在没拿下反贼，不正是他从中捣鬼？"
"不过也好。"崔璟笑道，"有他在反倒方便我们行事。若是查到什么不该查的，还能让他先探探路。"
"末将以为不妥。"云沐君正色道，"此人心机颇深，若是让他察觉我们的意图，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如......"她压低声音，"暗中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去拜访哪些人家，结交什么样的商贾，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查出些门道来。"
太子赞许地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江南水网密布，光靠玄甲卫怕是不够。"
"所以末将斗胆请示，"云沐君道，"不如从水师中抽调一队人马，扮作寻常商船，在这些港口来往。既能打探消息，又不会引人注目。"
"就按你说的办。"太子沉声道，"不过要记住，此事千万要秘密行事。江南的水，向来深不见底。"
众人正说着，忽听得远处传来阵阵船笛声。崔璟走到帐外望了望："是商船夜航。这些日子以来，虽有海寇作乱，但江南的商路倒是一直没断。"
"这才是最可疑的地方。"云沐君轻声道，"海寇只劫掠某些商船，对另一些却视而不见。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信？"
崔璟若有所思地看着地图："你是说，这些商船......"
"殿下英明。"云沐君点头，"说不定有些商船，正是给海寇运送补给的。他们白天在港口装卸货物，夜里却悄悄把物资送到海寇手中。"
江南水道复杂，巡检不易。若真如云沐君所说，那些海寇能屡屡避开追剿也就不奇怪了。
而此时的临安城内，林家的一处隐秘的别院中，谢槿知坐在次位上，正与林家家主林元博相谈，案几上的地图上，正标注着太子水师的布防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