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赢瑜的八宝香车碾过宁荣街青石道,贾府正门早大开三扇,贾赦领着贾蓉并族中子弟乌压压跪了一地,口中只道:"恭请七殿下金安。"
车帘微动处,赢瑜缓缓步下朱轮华盖车,虚扶众人道:"今日倒是我唐突叨扰了。"
那贾蓉最是乖觉,忙不迭又深揖到地:"殿下銮驾光降,莫说这府里廊檐要添三分祥瑞,便是那阶前冻雀也沾得几分贵气。"
说话间众人簇拥着往垂花门去,远远望见贾母扶着翡翠嵌宝鸠杖立在滴水檐下,身后珠围翠绕站满女眷。
赢瑜丹凤眼往人丛中一溜,正撞见黛玉裹着白狐裘立在一旁,两弯罥烟眉似蹙非蹙,秋波转处偏又别过脸去。他唇角微勾,紧走几步搀住要拜倒的贾母:"劳动老太太亲迎,愈发显得我孟浪了。"
贾母连称不敢:"老身阖府能得殿下銮驾亲临,真真是祖上积德的光彩。"
说话间众人涌入荣禧堂,赢瑜径自往紫檀雕花太师椅上坐了,接过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茶盅却不饮,玉指轻叩盏沿道:"倒见几位面生的,不知是哪家贵戚?"
话音落下,薛姨妈忙拉着薛蟠宝钗出列跪倒,宝钗耳垂红玉坠子微微颤动:"金陵薛王氏携不肖子蟠、小女宝钗,叩请殿下万福金安。"
赢瑜漫应一声,指尖在青花纹盏上画圈儿:"金陵到神京千里之遥,薛家倒是好兴致。"
薛姨妈心中大慌忙道:"原是...原是今上颁了恩旨要选秀..."
话未说完,忽见赢瑜丹凤眼微挑,唇边噙着那三分笑影俯视他,那眼神冷的像一把冰刀,唬的她将那后半截话生生噎在喉间。
宝钗垂首敛眉,唯见裙边杏子红缕锦帕无风颤动。
"原是为着这个,不是为了给人修行宫来的便好。"赢瑜忽将茶盅重重一搁,惊得薛家众人身躯一颤。
说完转脸对贾母笑道:"老太君府上元宵可备得什么新鲜顽意儿?"
一旁贾母忙道:"不过是扎些琉璃灯、猜几回灯虎,叫这些猴儿们闹腾闹腾罢了。"
赢瑜起身,翻了翻袖子:“且让我看看府中背了什么灯料,让我也做个试试。”
贾母忙要起身引路,却被赢瑜轻轻拦下:“小辈做的,老太太就别操劳了,省得拘着大家。
凤姐儿早伶俐地打起帘子,金钗摇曳间己行至廊下:"阿弥陀佛,竟能见着千岁爷亲制花灯,往年那些灯市倒成了瓦砾堆,我这就去库里寻那西域贡的蝉翼纱来。"
话音未落,石榴裙己转过游廊。
赢瑜笑着摇了摇头,把目光移向黛玉。
黛玉正一只手搭着脑袋望向他,见状起身轻移莲步,行至赢瑜身侧低语:"何苦让姨妈们跪着?"
赢瑜恍然抚额:"只顾着要做花灯,倒忘了这茬。" 转头对薛家众人虚扶道:"都起来罢,让哥儿姐儿们同来凑趣儿。"
薛姨妈忙领着宝钗、薛蟠谢恩起身,又连忙吩咐:“快去为殿下寻些好配饰。
待众人散去,贾母沉了脸色,手中佛珠缓缓转动:"可是惹了祸事?"
薛姨妈忙伏地分辩:“本就是皇商,哪敢触怒九重天”
贾政此时上前几步:"殿下欲建玄衣卫,户部却以税收为由拖着钱粮。"
贾母闻言方展眉:"原是朝堂上的计较。"
待入了偏厅,凤姐早己命人抬来十数个雕漆箱笼,揭开尽是苏绣绫罗、湘妃竹骨。
赢瑜上前拣了紫檀木条,坐到一旁修长手指翻飞间己扎出六棱灯架,待糊上了灯纸却犯了难。
偏头见黛玉执笔在六角宫灯上描芙蓉,水绿缎子袖口沾了点点朱砂。
"林妹妹且教教我,这梅枝该怎生点染方有风骨?"赢瑜凑近前来,但闻得黛玉袖底一缕冷香。
黛玉并不抬眼,笔锋虚虚往东边一引:“你去找宝姐姐去,问我作甚?”
啊?”赢瑜疑惑向着黛玉笔锋处看去,倒正与薛宝钗目光相对,那目光中有些清明,又带着几分温婉的柔和。
“黑灯瞎火的,何不挪步去看?”赢瑜闻言回过神,就见黛玉己停笔望着他。
赢瑜忙指廊下笑道:"我笑贾家小子那盏走马灯,七歪八扭倒似醉汉蹒跚。"
黛玉垂首勾画芙蓉蕊,鼻间轻哼一声
赢瑜忙又凑过去,压低声音低语道:“你可知我今天为甚要为难薛家?”
见黛玉终于转来秋波,他才苦笑着,将自己要建立玄衣卫,而嘉景帝却不拨银子的烦心事一股脑倒了出来。“他不给钱,我便只好自己找门路。”
黛玉望向他,眼中满是疑惑:“你既要找他们,又何苦要为难他们?”
赢瑜在黛玉面前挑的花饰里翻找着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扬:“总不好我找他们,还是寻个由头让他们来找我的好。”
黛玉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瞪了他一眼,佯怒道:“倒愈发会算计了。”
赢瑜讪讪地收回手,笑着耍赖:“都是老师教的好。”
黛玉撇他:“爹爹才不教这些。”
赢瑜不理:“就是老师教的。”
待到晚膳时分,赢瑜推了前廊贾赦等人摆的宴,反来了花厅。
谢绝了贾母的让座,赢瑜转到黛玉身旁就座,黛玉转眉:“你的灯呢?”
赢瑜拿着折扇拍了拍手心:“还是扇子顺手,灯拿去送老祖宗了。”忽又凑近低语:"太妃虽召我入宫伴驾,到底舍不得这人间烟火。"
谈笑间就见王熙凤端着一碗元宵走来递上:“元宵佳节,请千岁先开口。”
赢瑜自也没拒绝,随意拣了个元宵,银匙碰着青花瓷叮咚作响。
等他动了箸,席间方响起珠翠摇曳、杯盏相碰之音。
过了晚膳,这才开始了元宵的活动,贾母等人看起了戏曲,小得去放起了花灯。
玩的累了赢瑜这才返回了厅中,赢瑜大手一挥组了个牌九局,随意点了迎春,黛玉,探春几人作陪。
几人麻将技术倒是半斤八两,偏赢瑜倒觉得来了对手。
这自从在老祖宗宫里学会了这东西,便没输过,连老祖宗都被他赢了个底朝天。
那料连输黛玉三局,气得推了牌九起身:"今儿定是冲了太岁!"
说着径自往戏台前搬了张黄花梨圈椅,唬得薛姨妈险些泼了茶。
二春也是唬了一跳,黛玉忙抿嘴安慰道:"莫去管他,由他使性儿去。"
看罢了戏曲,众人吃起了宵夜,忽闻得外头"砰"的一声,漫天烟花如璎珞垂天。
众夫人忙搂着孩儿指点,赢瑜西顾间见黛玉偎在贾母怀中笑靥生辉,唇角不觉扬起。
赢瑜谢绝贾府众人相送,踏步走出垂花门,王忠忙是提灯迎了上来。
方出垂花门,便见林黛玉的丫鬟雪雁快步赶了上来,递上一个锦匣:“殿下,这是姑娘给的,说您若是不要便找个地丢了便是。”说完便跑的没了影子。
赢瑜邹着眉打开匣子,就见里头躺着数张银票,倒有万两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