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的锈河泛着青灰色的光，桥板断裂处结着暗褐色的锈痂，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呻吟。
林缚裹紧破旧的皮夹克，阿铁断斧的锋刃在腰间轻碰，发出规律的金属轻响——那是他刻意控制的步频，为了掩盖两人靠近时的脚步声。
“主上，桥尾有火光。”阿铁突然压低声音，义肢关节微微转动，备用能源的蓝光在袖口漏出一线。
林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桥中央的残碑旁立着道红影，绣金凤凰的裙角被河风掀起，像团烧不熄的火。
红衣娘子没回头，指尖夹着的火折子却精准地引燃了脚边的铜灯。
暖黄的光晕漫开，照出她身侧石桌上摊开的泛黄地图，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锈。
“比约定时间早了七分。”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箫，“看来你很好奇老乞丐的‘钥匙’，也很好奇我的‘冰山’。”
林缚站在三步外停住，掌心的半块黑玉突然发烫，与胸口的玉佩共鸣出细微的震颤。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闪烁，【关键人物接近度90%】的提示刺得他右眼发酸。
他注意到红衣娘子鬓角的金簪——那是方才在老乞丐阵图里见过的纹路，“你早知道老乞丐会引我去那座塔。”
“他只是棋子。”红衣娘子终于转身，丹凤眼在火光里像两枚淬毒的针，“真正的局，从你捡起第一块科技残片时就开始了。”她指腹划过地图上的红点，“千机城地下三十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每说一个位置，指尖便泛起金芒，在地图上烙下更深的印记，“百年前核战与古武复苏时，湮灭源顺着地脉裂缝渗透，是初代城主用活人祭阵，把源头封在这些点里。”
林缚喉结滚动。
他曾在流民的口耳相传里听过千机城“用活人养城”的传说，此刻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突然想起被老乞丐阵图吸走的幽绿光柱——那根本不是什么邪术，是湮灭源在挣脱封印。
“断臂龙王不是叛徒。”红衣娘子的声音突然低了，像在说一个腐烂的秘密，“三年前他发现封印松动，带着亲卫下了地宫。等再上来时，左臂没了，怀里抱着块烧焦的实验日志……”她抓起林缚的手腕，将半块黑玉按在地图中心，“他想公开日志，告诉所有人湮灭源在吞噬封印者的生命力，可那些坐在高位的老东西怕引起恐慌，说他是被湮灭源污染，要绞杀他。”
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
林缚眼前一黑，无数画面像碎玻璃般扎进脑海：穿白大褂的男人在实验室里狂笑，皮肤下翻涌着幽绿的光；年轻的断臂龙王（那时他还没有断臂）抄起液压钳，对着连接湮灭源的能源管狠狠砸下；金属断裂的瞬间，绿色洪流裹着电流劈向他的左臂，焦糊的肉味混着臭氧钻进鼻腔——
“咳！”林缚踉跄半步，阿铁立刻扶住他的背。
他盯着自己发颤的右手，刚才那股记忆太真实，真实到他能尝到嘴角的血腥气，“那是……龙王的记忆？”
“系统的吞噬能力，可不止抽修为。”红衣娘子收回手，地图上的红点突然全部亮了起来，“他临终前把记忆封在黑玉里，就是等个能解开秘密的人——而你，刚好有个能吞噬记忆的系统。”
阿铁的断斧“当啷”砸在地上。
这个总把“龙王大人”挂在嘴边的汉子，此刻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他突然单膝跪地，断肢处的金属接口撞在桥板上，“我阿铁跟着龙王打退过三次兽潮，他说‘要护着据点里的老弱’，我信了。后来他们说他疯了……”他抓起林缚的裤脚，指节发白，“主上，您让我看见真相。从今往后，我阿铁的命，只跟着看清真相的人！”
林缚低头看着阿铁，这个总被他调侃“义肢比脑子重”的糙汉，此刻睫毛上还挂着未掉的泪。
他伸手把人拉起来，掌心按在阿铁肩甲的凹痕上——那是上次挡兽潮时留下的，“要查的不只是龙王的冤屈。”他望向地图中心那个最深的红点，“老乞丐说‘系统也是’……是谁在骗我？红衣娘子，你又藏了多少？”
红衣娘子笑了，这次的笑里没有之前的疏离，倒像看孩子拆礼物的长辈，“答案在千机城地宫最深处。”她将地图叠好塞进林缚怀里，金簪突然发出蜂鸣，“有人来了，我该走了。记住，地宫入口在锈河下游的废弃码头，用黑玉和玉佩……”她的身影突然淡了，像被风吹散的烟，只余下最后一句飘在风里，“别信系统给你的所有提示。”
林缚捏紧地图，怀里的黑玉和玉佩同时发烫。
系统界面疯狂跳动，【检测到湮灭源核心坐标】的提示刷了满屏，可他盯着河对岸突然亮起的火把——至少二十人，举着带刺的铁棍，正朝锈河桥狂奔而来。
“是黑市的巡防队！”阿铁抄起断斧，义肢能源全开，蓝光顺着手臂爬满全身，“主上先走，我断后！”
林缚望着河水里晃动的残月，又摸了摸怀里的地图。
千机城地宫，湮灭源核心，系统的秘密……他扯了扯阿铁的肩甲，嘴角勾起那抹极淡的笑，“走什么？”他指了指桥尾的巡防队，又指了指脚下的锈河，“他们不是来抓我们的——是来灭口的。而灭口，说明我们离真相，更近了。”
河风卷起他的衣角，远处巡防队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林缚摸出怀里的黑玉，在月光下对着桥栏一磕——玉屑纷飞间，露出里面刻着的小字：蛇行暗道，通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