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骨灰从领主紧攥的指缝簌簌漏下。他的咆哮在余烬未熄的林中激荡:“天雷……是这妖童引来的妖雷!烧了他——献祭山神!”
铁链拖拽着达瓦的脚踝,在焦土上犁出深痕。祭台边缘早己堆满松油浸泡的干柴。油脂的腻香与焦木腥气混成窒息的味道。他仰面躺在冰硬的柴堆顶端,藤衣粘着灰屑如丧衣。火把的焰尾在领主扭曲的瞳孔里跳动:
“点祭坛——!”
火焰尚未舐及柴堆。祭坛旁的深坑里突然炸开凄厉的哀鸣——村民饲养的黑猪猛然撞开栅栏!浑浊的脓液正从它口鼻涌出,青绿色的呕吐物如喷泉泼溅在雪地。它西蹄狂蹬数下,脊背突地反弓如满月,呕出大团黑紫内脏碎块,毙命!
仿佛丧钟敲响。猪圈、羊栏、牛棚接二连三爆裂出垂死的惨号!腹泻的牛犊扑倒在浊黄的屎尿中抽搐。母羊的鼻孔滴着浓稠黑血。羔羊羔羊突然僵硬如石,西肢维持着蹬踹姿势凝固在寒风中,如同冰雕。
“哞——!”一头怀孕的母牛在木栏内轰然跪倒!腹中未成形的胎胞混杂着粘稠羊水滚落蹄边,血色裹着紫黑毒泥!牛尸倒下时,浑浊眼珠反射着领主惨白的脸。
暴雨!毫无征兆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祭台边的毒潭,被火把照亮的雨线竟透出诡异的铜绿光泽!浑浊的水流裹着褐色矿粉从焦枯林地冲出,汇入村中溪流。溪水骤然翻腾浑浊污秽的浪涛!如同地底毒龙喷吐脓液——雨水溶解了渗入溪流地下污毒的矿粉!毒矿反噬的洪水在村内爆开!家畜饮水,农田浇灌,井口溢水……毒,循着每一道水道回灌人间!
呕!!铁塔般的猎户猛地弯腰,大股黑绿浊液喷在祭台石阶!铁链叮当震动!更多村民扑倒在地,抠着喉咙喷溅毒汁!人群如被镰刀划过的麦浪倒伏!
噗通!领主双膝砸进翻涌污流!他颤抖的手指探入怀中——捏出一枚鸽卵大小、通体幽绿如鬼火的毒矿结晶!正是他压榨矿工强掘的孽藏!那幽幽的荧光正映亮他惊惶扭曲的脸,噗——!一股混杂着绿色毒汁的黑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恰好泼在怀中晶石表面,腐蚀出腥臭的白烟!
“呜…噜……”低哑嘶鸣自身下传来。被缚柴堆的达瓦猛一颤!那头濒死的母狼竟拖着肠穿肚烂的身躯,爬上柴堆!脓血濡湿的爪在达瓦被铁链磨破的手腕上按下——
嗡!冰冷记忆刺穿颅骨:
月光下的铁钩闪着寒光,狠狠扎透幼崽的咽喉!的狼崽被倒吊起来,后颈皮肤被匕首割开裂缝……剥皮的猎人手捏住的皮毛边缘,猛地撕扯!哗啦——!整张连着头皮的狼皮血淋淋撕下!被剥皮的小小身体坠入篓筐,仍在抽颤,的粉红色肌肉裹着筋络血管在月光下搏动……母狼守护在侧,眼睁睁看着孩子变成一团颤动的肉块!铁钩扎过幼崽喉咙的噗嗤声在她耳中如雷鸣!悲愤的泪水倒流回颅顶炸裂!
恨!恨入髓!恨欲焚天!母狼被射穿肚腹的痛楚远不及此!这记忆碎片裹挟着千万次轮回般惨烈的业火,焚烧灵魂!
这百骸诵的记忆如岩浆灌入!
达瓦全身铁链叮当剧震!双目赤红如血!肺腑如同被剥皮幼狼的尖叫撕裂!喉咙爆发嘶哑扭曲的狂啸:
“剥皮——是你们!贪矿——是你们!!”
指间染满毒血、剥皮血与狼泪!
“瘟病——是你们引的灾!!!”
暴雨泼在村民僵硬的脸上。柴堆旁的污水中漂着母牛流产的胎胞。死寂中,一个颤抖的声音混着雨声响彻:
“灾祸……灾祸源于贪……”
老矿工死死盯着领主手中腐蚀白烟的毒矿,
“……非因……森林之子啊!!!”
轰!!
惊雷在天顶炸响!如同为这迟来的顿悟敲碎天地迷障!祭台上残存的兽类尸骸在雨水中轻颤,如同最后的悲鸣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