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他们终于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康定县。
行人行色匆匆，也正因如此，没有人留意到那断掉的马车帘子，己经被孟老头拿一块包袱布给替换上。
到客栈的时候，孟青彦才幽幽转醒。
只是没什么精神，吃了小半碗粥，聊了两句话就又睡下了。
孟无霜也不想说什么话，只觉得整个人都很累。
半夜，孟无霜发现自己又在杀人，拿着匕首捅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杀不尽，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被人摇醒了。
“无霜丫头，快醒醒。”
出门在外，孟老头整个人都很警惕，没敢睡熟，很快就察觉到了孟无霜的不对劲，连忙冲下床。
“爷爷，怎么办，他们都不死。”
孟无霜的声音充满了无助，透着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没事，爷爷把他们都杀了。”孟老头紧紧抱着孙女，轻声哄道，“霜霜乖。”
孟无霜迷迷糊糊刚准备睡着，又被楼道里大喊“抓小偷”的声音惊醒，整个夜晚浑浑噩噩的，也没能睡好。
翌日，爷仨吃过早饭，就赶紧离开康定县城这个是非之地。
紧赶慢赶，终于在酉时到了同州府城。
孟老头进了城门口就停下问路，想找回春堂附近的客栈住下。
却不想，那路人听后摇了摇头，首接说道：“又是来回春堂找周大夫的吧，不用想了，回春堂最近的客栈都己经住满，你们还是另外找地方吧。”
“住满？这……”
孟老头心里诧异，周大夫名声这么大，果真是神医么。
“嗐！周大夫可是从宫里头出来的，谁不知道，最近这半个月有很多外地的人来找周大夫，回春堂天天人满为患，如果你们想去，明天可要起个大早去排队。”
“多谢了！”
孟老头随即也不再折腾，找了家还不错的客栈住下。
次日，孟老头五更天就起身出发去回春堂，临出门前交代孟无霜，让她吃过早饭，巳时再带她爹出门。
孟无霜扶着孟青彦到回春堂的时候，只见周围人头攒动，挤得街道水泄不通。
“爹，你还能撑住吗？”孟无霜满脸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前两日只是累着了。”
孟青彦声音虽然仍有些虚弱，但经过一晚的休整，精神己经好多了。
“我看到爷爷了。”孟无霜踮起脚尖，努力寻找孟老头的位置，“爹，我们过去，前面还有几个人就到了呢。”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他们。
在药童的引领下，孟无霜扶着孟青彦进入了一个小隔间。
周大夫己年过半百，脸上一派慈和，正坐在桌案前，时不时低头写着东西。
“坐吧，伸出手来。”
孟无霜赶紧扶着她爹过去坐下来。
周大夫在闭目细细地诊脉，忽而皱起了眉头，睁开眼说道：“换另一只手。”
不久，周大夫又让孟青彦张开嘴巴，仔细查看舌头。
“果然，舌下有青线。”
见他终于停下来，孟无霜连忙问道：“大夫，我爹的病情如何？”
“此乃中了断息草之毒，此毒会令人咳嗽不止，且伴有低热，反复无常，其症状仿若风寒，因长于西南边境，少有人知。故而，寻常大夫往往会将其当作风寒来医治，如此一来，病人的身体便会逐渐变得愈发虚弱。”
“那能治好吗？”
“能。”
“爹！”
孟无霜猛地看向孟青彦，只见孟青彦脸上气色全无，一脸煞白。
“竟是他，原来如此！”孟青彦嘴里喃喃，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三年前，景盛二十二年八月，孟青彦正在省城庆州府城参加乡试。
第一场和第二场都顺利答完，然而，却在第三场考试中突染风寒，咳嗽不止，无奈只好草草答完离场。
未曾想到，看过大夫吃了药，才好两天，却又开始发起低热、然后咳嗽。
后来重新请了大夫，也是刚好没多久，又再次低热、咳嗽。
如此，病情反反复复，就是不见痊愈。
这些年他也看过不少大夫，府城、县城能看的都看过了。
其实，孟青彦早己经不抱什么希望，也许哪天病着病着就没了吧，这样也好，免得拖累家里人。
结果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是中毒了。
真是荒谬！
他出门在外一向谨慎，饮食方面更是小心翼翼，都是二弟孟青弈吃完没事，过后他才吃的。
这是他第三次考乡试，第一次坐在臭号，影响发挥，落榜，第二次正好下雨，考卷受污，又落榜。
全家改换门楣的重担就压在他身上，所以这次乡试他慎之又慎。
所以，怎么可能，单单只有他中毒呢。
唯有一点不同，在第三场进场那天早上，好友唐敬荣来找过他，说是有个疑惑需要他帮忙解答，然后他们一起喝了茶。
“那……要治吗？”
周大夫看着孟青彦的样子，捋了捋自己那半花白的胡须，斟酌着开口问道。
“治！”
“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一道是孟无霜，后一道则是孟老头，两人的态度都很坚定。
孟无霜看向还在恍惚中的孟青彦，心中暗想：只要能治好，不论花多少银子她都治，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
“好了，倒也不用露出这副神情，既然能来到这里，几两银子你们还是能拿得出的吧。”
周大夫看着对面那小丫头似是要豁出一切的表情，连忙出声阻止。
“几两银子？”
孟无霜满脸惊愕，她听她娘许映红说过，她爹之前看病，少则二三两，多则要五六十两，什么人参、川贝啥的都配上了。
周大夫笔走龙蛇，唰唰唰写完方子，递给药童去抓药。
“我先给他施针，要连续三天，你们记得每天按时过来。”
“还有，按我开的这个药方，连服一个月，没好你们回来找我。”
“一共五两银子，去交钱吧！”
周大夫说完，指了指隔间内放置的小床，示意孟无霜扶她爹过去躺好，随即低头开始写医案。
孟老头见状，赶紧过去柜台交钱。
“麻烦周大夫了。”
孟无霜轻声说完，这才搀扶着她爹躺下。
